谁知武汉之战还没打响,徐州就告急了。
原来,因为韩复榘不战而退,日军从津浦路长驱直入后,直抵徐州附近。
台儿庄是徐州北面的门户,是攻克徐州的必经之地。日军拿下台儿庄,徐州不保。徐州不保,华东和华北即被日军连成一片,武汉势必受到夹击,也难保。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决定在台儿庄同日军展开一场大会战,一决雌雄。
3月13日,日军矶谷师团从枣庄进犯台儿庄。李宗仁派兵进行阻击。蒋介石紧急召开国防会议,要求各省军政当局调集地方军开赴前线,并令军训部长白崇禧前去徐州,协助李宗仁指挥作战。
3月25日,日军麇集台儿庄,双方展开大战。西北军将领池峰城率领第31师在台儿庄坚守,当“磨心”,拖延时间以确保国军主力从四面赶过来进行围歼。4月3日,第31师的战斗进入最困难时刻,城内几乎没有了完整的房子,多处起火,街道每隔两三米就有一处工事,双方用刺刀拼肉搏,四周满是尸体。中午时分,坚守在前沿阵地的第31师与外界的电讯联系突然中断。
李宗仁急电向蒋介石报告危情。
前几天,蒋介石陪宋美龄吃了几天西餐,很不舒服,满口假牙只能吃酥软食物。此刻他正在独自就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碟腐乳,一碟臭冬瓜。突然,门外喊道:“报告!”。
“进来。”蒋介石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筷子放下。
侍从官居亦侨走到餐桌前,立正后把公文夹递到蒋介石手上,并且说:“先生,这是刚从徐州来的急电。”
蒋介石急忙翻开公文夹阅读,神色骤变,态度严峻,突然狠狠地把公文夹往桌上一掷,愤愤地对居亦侨说:“居副官,马上通知侍卫长准备飞机,饭后飞徐州!”
随即,蒋介石也没心情吃饭了。
一会儿,他身穿着军装,腰佩军人魂短剑,在王世和、居亦侨等侍卫的陪同下坐车前去机场。
经过长途飞行,飞机降落在徐州。众人随即赶往李宗仁的长官部。李宗仁向蒋介石汇报战况说:“我已下令战地前沿指挥官第31师师长池峰城乘势反攻;命军团司令孙连仲、汤恩伯、关麟征、卢汉率军支援。目前,大本营与台儿庄的电讯仍未接通。”
蒋介石说:“前线尚在激战,我们最好派人去慰问联系。”
这时站在旁边的侍卫官居亦侨自告奋勇地说:“先生派我去!”
众人转头看着他。居亦侨继续说:“师长池峰城、副师长乜子彬、旅长王冠五,都是我的好友,让我去前线吧!”
“好!”蒋介石蓦地站起来,高兴而又激动地说,“好!就你去,把战况快快传来!这次一定不能放过到手的敌军,要做到歼灭!”
李宗仁转头吩咐手下说:“立即安排火车。”
居亦侨坐着火车往台儿庄飞去,在台儿庄以南二里的地方下车,随后,在向导的率领下,步行绕过日军封锁线,来到了台儿庄城下。沿途已成一片废墟,尸骸累累。在北城墙附近,他们找到了指挥部里。居亦侨见到了老同学池峰城。两人在阵地上相逢,格外激动,热烈地拥抱。乜子彬、王冠五也闻讯赶了过来。三人已血战六昼夜未下火线,嗓子全哑了,眼睛布满血丝,精神却很旺盛。池峰城告诉说:“我自己坚守在台儿庄阵地,王冠五旅长率两个团一直正面对敌,我的师已损失了百分之七十。王旅长的部队士气旺盛,奉命布防后攻击敌军主力。敌军用飞机、大炮、坦克向我军猛攻。我们武器不如鬼子,只能集中重机枪、迫击炮、手榴弹全部火力,靠血肉之躯打退鬼子的一次次进攻。”
王冠五激动地说:“我军为了争夺一个制高点,一昼夜易手五次之多,争夺最激烈的时刻,我军损失千人以上,鬼子伤亡是我军的三倍。在这五天的战斗中,鬼子曾两次易换联队指挥官,始终未能突破台儿庄的正面阵地。”
“好啊好啊!”居亦侨喊着,“恨不得和你们一起来揍鬼子!”
“池师长在庄垣内指挥其他三个团,我作为总预备队,往返呼应。”乜子彬也忍不住说,“战斗已有一个月,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伤亡极大,打得异常激烈。嗨,我还组织了两支敢死队,每队100人,都是自告奋勇的壮士。只要我一声喊,他们向敌方工事发动奇袭,两个钟头就夺取一个高地工事。鬼子轮番进犯十多次,都我们被击退。我们日日往返厮杀,白刃搏斗,逐村争夺,很惨烈,但是也很解气!”
居亦侨听到他们的叙述,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壮哉!壮哉!”
最后,池峰城说:“现在20辆日军坦克正在进攻台儿庄北部,我军在城外只有40人和一辆坦克,已击落了一架鬼子飞机,击毙了日军第63团团长,日军坦克不敢再接近城墙。”
居亦侨说:“委员长已到徐州,派我来前沿向战地官兵慰问,要池师长加派通讯兵,火速赶修通讯线路,好与徐州大本营密切联系。”
不久,台儿庄与大本营的线路接通了。池峰城在电话中向蒋介石汇报了战况。居亦侨与他们握手告别后,迅速步行赶上火车,返回徐州,向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作了紧急汇报。
蒋介石听完汇报,立即命令李宗仁、白崇禧:“你们火速电告汤恩伯军团,包括于学忠、关麟征军,增援右翼运河北岸;令李品仙军和新四军张云逸师配合,共同加强护卫台儿庄阵地。”
蒋介石的这一布置十分到位,几支部队围上去,迫使台儿庄城下的日军当即成为瓮中之鳖。
蒋介石派侍卫官居亦侨进驻台儿庄,对于城内守军鼓舞很大。当晚,池峰城派出敢死队,进行一次拼死战。谁知各部出发后,挥舞着大刀杀向鬼子。日军竟然抵挡不住,纷纷撒腿后退。原来他们也打到最后一刻了,受到突然的猛攻终于抵抗不住,一慌神,官兵迈开鸭公腿,于是拼命狂逃。城内外的国军立即反守为攻,外围的大军也赶来了。
4月6日,日军被迫退出了台儿庄。
7日,台儿庄及其周围村庄全部被国军控制,将士们血战14天,歼敌一万余人,取得空前胜利,史称台儿庄大捷。这是日本建立现代化军队以来第一次遭受的大惨败。胜利的消息传出,全国欢欣鼓舞,武汉军民彻夜举行大游行。
台儿庄大捷后,李宗仁决定继续调集兵力与日军决战,蒋介石当即下令调集20万重兵将日军“首先堵住,再迎头痛击”,打“第二次台儿庄大捷”。结果,双方大军又在峄县、枣庄附近大战。
4月21日,蒋介石又决定自武汉飞往徐州,亲自去督战。特务组的张毓中乘先遣飞机首先抵达徐州,部署有关警卫事宜。
下午2时许,蒋介石乘坐的波音专机抵达徐州,随后换乘汽车,前去李宗仁的长官指挥所。但这次没上次那么平安。瞬息之间,三架敌机追踪而来,且向机场进行扫射。张毓中惊讶地说:“敌机情报相当灵通。”
第二日黄昏,蒋介石乘专列到达台儿庄附近的车辐山车站。在列车餐车上,他召见在此指挥作战的孙连仲、汤恩伯等数十位高级将领,听取他们的汇报。
听完报告后,蒋介石非常高兴。他平时对军方的部属训话都是极其严肃,部下级别越低,他越威严得令人震慑,且目光炯炯叮嘱他们,令手下不寒而栗。而这一次,他像家长在家中闲话家常一样亲切和蔼,以轻松的语调讲了一通话,嘉勉孙连仲在台儿庄“坚忍奋战”,夸赞汤恩伯“猛追狠打”,最后说:“台儿庄大捷,是革命军人的无上光荣。”
谁都看得出蒋介石兴致很好,一直聊到很晚,还没走的意思。
车辐山车站是一个小车站,离台儿庄很近,到了夜晚,没有照明,日军仍在作困兽之斗,远处炮声隆隆,机枪哒哒哒。王世和带着侍卫们在专列上,戒备十分森严。黎铁汉、陈善周则率领特务组的人员散落在专列四周。这时身边押运弹药的催促声,伤兵痛苦的呻吟声,声声入耳,战争气息令人凝重窒息,张毓中、钟民祉等人像初上战场的新兵,害怕、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但丝毫不敢大意,紧张而又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蒋介石停留数小时后,在远远近近的枪炮声中,乘原车返回徐州。谁知在专列离开车辐山车站不久,日军的炮弹就落到了车站。王世和获知这个消息后,特地报告了蒋介石,并且说:“鬼子总是好戏在后头!”
蒋介石也忍不住笑了。
但是,李宗仁、汤恩伯在峄县、枣庄对残余日军怎么打也消灭不干净。5月,众人看好的“第二次台儿庄大捷”由于日军调集重兵反过来包围徐州,先后增援到达的部队达10万以上,战局突然急转直下,出现了危机。
在军令部第一厅厅长刘斐的提醒下,蒋介石突然意识到了战局不妙,说:“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呀!马上下令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立即采取措施!”军令部于是命令第五战区从鲁南兵团立即抽调有力一部集结徐州备用,其余以一部在现地警戒外,适时变换阵地至运河之线以节约兵力。但是,这些命令并没有引起汤恩伯、李宗仁的重视。
5月12日下午,蒋介石突然对军令部次长兼侍一处主任林蔚说:“徐州的状况正处在危险关头,我们必须前去郑州前线!”
林蔚紧急调集飞机和侍卫人员乘机出发。
在飞机上,蒋介石与林蔚和刘斐对战况进行研讨,几人都认为情况已十分危急。刘斐说:“李、汤是否抽兵还不知道,即使他们这样做了,战局还是危险!”
飞机到达郑州时,已近黄昏。休息了一会,蒋介石又找林蔚和刘斐谈话,说:“我对徐州的情况很担心,深怕李德邻(李宗仁字)不马上执行昨日的命令,若徐州后方联络线被切断,以后就更不好办了。”
蒋介石很郑重地说:“我考虑再三,只有我自己亲自去徐州跑一趟,要李德邻赶快行动才好。你们看怎么样?”
刘斐:“委员长亲自去未免太冒险,由我去传达就行了。”
林蔚也说:“只要我们去就行了。”
“你们两人去也好。”蒋介石说,“你们去同德邻说,这个是敌人的大包围,不赶快想办法,几十万大军会丢掉的。你们要向各级将领讲明白,要他们贯彻统帅部的命令。只要大家齐心,首先各个击破淮北、鲁西方面之敌,再对鲁南转移攻势,胜利是有把握的,有把握的。我已叫王世和准备了一列专车,你们马上就去。路上要当心。我通知沿途各站将领,要他们到车站向你们报告情况。”
林蔚和刘斐在侍卫们随从下到达徐州时,徐州西北方向敌炮声不绝于耳。他们抵达第五战区长官部时,东方刚呈现出鱼肚白。他们见到李宗仁后,立即把蒋介石的意思告诉他。林蔚问道:“你接到了昨日的命令没有?”
李宗仁说:“已接到,并表示向下传达。”
于是,林蔚和刘斐放心了,去休息了。
睡了一会儿,他们起来时,得到确实情报:砀山东面的黄口车站已被敌一部装甲部队占领。这样,第五战区与后方唯一的交通大动脉被截断了,徐州已处在日军包围之中。李宗仁立即通知各集团军总司令和军长到台儿庄集合。林蔚和刘斐立即也赶赴台儿庄,传达蒋介石调整部署的决定。随后,部队固守阵地,进行掩护,云集在徐州的主力则由永城、蒙城间向太和、亳州转进。
很快,日军分途攻陷丰县、沛县、砀山,向徐州南进,一路猛攻,国军损失巨大。
5月18日,林蔚随同李宗仁、白崇禧及第五战区长官部人员,在第31军和第7军一个师的掩护下,由萧县以南突围向阜阳前进。敌机撵着他们进行搜索,低飞扫射,众人不得不昼伏夜行,走了七天七夜,才到阜阳,脱离危险。
时刻蒋介石已回了武汉。林蔚和刘斐经周家口、漯河返回武汉,向蒋介石复命。事后,人们颂扬李宗仁的台儿庄大捷的奇功时,林蔚说:“台儿庄会战胜利,委座也该算一功,关键时刻发挥了领袖作用。”
徐州会战以先胜后败而告一段落,战事继续向武汉方面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