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才过一半就收到了开学通知,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洗了个澡,却没胃口吃饭。应付着吃了几口饭,到沙发上瘫坐着,想着可能要半年或者一年后才能见到家里的其他人,心里郁郁寡欢,浑身乏力,连喝水都觉得难以下咽。
家人好像没看出我的心思,催促我趁早去学校,不然晚了挤不上车要迟到。我烦躁地附和了一句,拎着背包出门了。春节的烟霾还没全部消散,笼罩着整个小镇,我的心也被遮挡得毫无一点阳光。车上人很多,基本撒开手玩手机也不会摔跤,我甚至怀疑那些瘦弱的人会直接被架起来在空中。
[1]到宿舍还有点时间,简单地擦拭了一下沾了灰尘的席子,装好棉被后躺着玩了一会手机。犹豫了一会,给她发了一句“到学校了吗?”
没动静。
又等了一会,她还是没回。
奇怪,难道她在班里了?不过按理讲,开学第一天大家肯定还没收住心马上进入学习状态,应该会留意手机的。
记得上次问她的时候,她还笑嘻嘻地说想家了。
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要开始上晚自习了,我不慌不忙地从上床下来穿好鞋子,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躺变形了的头发,这才往教学楼走去。走到半路上课铃响了,但是还有好些人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晚上的风有点冷,我将两只插在口袋的手在肚子前交叉地裹紧了一点衣服,缩着脖子低着头继续走。
班里闹哄哄的,班主任还没来,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在说话,我跟身旁的几位寒暄了几句就直接用额头顶在桌子的边缘上闭眼休息。
气氛虽然很活跃,室内温度也不高,但是我却觉得很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积压着。
连续几天如此,要是我是女生的话起码还能说明白原因,但是我是男生,这就让人琢磨不透了。
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会不会好点?我这么想着。但是跟男生讲这些东西的话会不会显得太矫情了?其他女生又没有非常聊得来的。所以还是她最合适吗?
认识她的这些年,虽然聊天不是很频繁,但是有时候聊开了也算无话不谈,有时候或我或她都成了彼此的倾诉对象,虽然可能有时候还是有所保留。
我打开了她的聊天框,上一次我说的话还静静躺在那,她没回复,那句话的样子忽然让人觉得好可怜,像一块被人遗弃的抹布,还在往下滴着水。说实话,我有点怯懦了,我怕这次的话语还是毫无重量,掉在她的心海里激不起一点波澜。
[1]我关闭了她的聊天窗口,打开了她的空间毫无目的地浏览着,里面没有新的动态,上一条的时间显示的是几个月前。虽然这几个月来跟她联系的不是很频繁,但是还知道得细细碎碎,时间基本还接得上,没有断片过。又翻看了几遍她的动态,没什么新的体会,倒是留言板那里好像增加了几条留言,便点了进去。刚看到第一条留言脑袋便轰然嗡嗡作响,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思绪被全部弹到了九霄云外。
我恍惚了好久,才又回过神来。就算看到了她给了别人肯定的回复,我还是难以置信,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还好吗?”我鼓起勇气联络了她。
“嗯,还行。”大约二十分钟后她回复了我。虽然只是短短的二十分钟,,我却仿佛等了二十个世纪,在那二十分钟里我的胸腔就像机车上的内燃机那般燃烧着,咆哮着,只要轻轻挂上一个档,我就会暴动起来,直到燃料断供为止。
[1]她的回复使我停止空转,我的积压有了宣泄,就像一注冰水直穿胸膛,整个人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
“我刚看了你的留言板。”
她没有回复。
或许是我等不及她回答了。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她终于说话了,“就如你所看到的,我退学了。”
“是什么原因,能跟我说说吗?”
我在脑海里演算着她所能遇到的困难,这件事我始终不愿相信是她个人的意愿,一个那么勤奋的女孩,不可能没有缘由选择了退学这条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没多久也可能过了很久,只是我陷入了混沌,没了时间观念。她回复了:“我跟你讲,你不许跟别人说哦。”
“放心啦,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我父亲不在了。”
我哑然了,前一秒我还在庆幸我会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而后一秒却被无形的力量压得我呼吸难受。
她自己一个人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什么语言在她的痛苦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我不想说太多没用的,怕她误会我是在同情她,她现在要的不是同情,我的同情或者其他人的同情并不会改变过去,她需要的是一份力量,一份改变未来的力量。我多想抱抱眼前这个在跟我倾心的女孩,对她说,“人在不该的年纪里承受了不该有的痛苦,就会变得异常强大”
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在不该的年纪承受了不该有的痛苦,难道人们这样认为上天就会手下留情吗?
如果有人守护,谁想变得强大。
听到这件事后,我原先塌了一半的天仿佛又恢复了原样,我跟她的别离在她的痛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可笑。对她来说只有那件事才是真正的离别,其他时候不过是选择罢了,或许她根本没能力顾及那么多。
“对不起,不该让你又提起伤心事。”
“不会,就算你不提及我也时常想起他。”
“好想能给你一个拥抱啊。”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从文字中透露的伤感依然纷扰了我。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在学校还好吗?”
“还凑合吧,跟以前差不多,每天都是三点一线。你在他乡还习惯吗?”其实我想告诉她,少了她,我的人生更苍白了。
但有时候有些事,即便做了,结果还是不会因此而不同。
“工作好累啊,比读书还累。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哦。”
“好的,老师。”
“我怎么敢当你的老师。”
“因为你指引了我啊,不喜欢叫老师就叫师傅咯。师傅好。”
“哎呀,都让你别这样咯,徒儿乖,摸摸头。”
“师傅。”
“嗯?”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傻了吧你。”
“师傅。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哦,听到了吗?”
“放心,我会的。”
我深呼了一口气,嘴角有点咸。
我的悲伤虽然自行惭秽,但她的离去对我来说还是像掉了的牙,空荡荡的,而且每次触及的时候都会觉得酸麻酸麻的,并且越极力隐藏越是凸显存在。
她还会像以前那么阳光吗?
她的笑容还会像以前那么灿烂吗?
她笑起来还能不能像以前那么无邪?
我不禁担心起来,甚至想如果可以,我愿意将我的阳光分给她,哪怕我会因此变得阴霾。
没有她的校园没有给过我一次好脸色。
我也终于敢站到她经常站的那个位置了,虽然我们看的是同一片天空,但我却猜不到她当时在想什么,我多希望一转身她就站在身旁轻声地对我说“你好。”
她的桌椅被搬到了教室的后面,我曾几次在没人的午后溜进去,看她留在桌面上的字,那是她仅存的能触摸得到的余温。我也常常忍不住找她,但她大都是将近凌晨才回复,通常说一句“刚回到住宿,我先去洗个澡。”然后便是“身为一个学生,你怎么还没睡呀?”再接着闲聊了几句,她便催促我去睡觉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很开心。
我们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也变得暧昧起来。她偶尔休假的时候也会特地找我聊天。有时候问我在干嘛呢,我对她说在想她呢,但她常常嗤之以鼻表示不相信。
[1]她常常表示很矛盾,有时候想找我聊天,但是我马上升高三了,怕打扰到我。我也常常安慰她说我也需要放松,跟你聊天就是我最好的调和剂。可即便如此,随着日子的推进,我们站着的同一块冰发生了崩裂,两个人随着洪流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