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尾的R-036号实验室是罗德岛少有的高级禁区,不持有高级权限或特别授权的话是无法进入的。至于原因也非常简单,仅仅因为这里是危险操作实验室。
“尸体被保存得非常完好,墓穴的密封工作做得很到位。”华法林眯起眼睛盯着气密舱中的黑色干尸,神色凝重地说道。
“麻烦您让让,我们时间不多。”一位罗德岛的研究员无奈地说道。
原本华法林并没有被邀请参与研究,但她还是厚着脸皮求凯尔希让她掺一脚。凯尔希很清楚华法林之所以对这次操作如此热心的动机——纯粹吃饱了撑的。
对荒原上的废墟进行科考一直是罗德岛研究部门所做的日常工作之一,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是围着被侵蚀不堪的古建筑拍拍照,采集些样本回去做做成分分析。但这一次,他们有了不一般的收获。
“关于这个古老种族的文献资料非常少,据我所知有参考价值的文献大多集中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图书馆里,那里的学者们相对可靠。”星级扶着三台气密舱中的一座,皱着眉头对凯尔希说道。
“实践出真知。”凯尔希扯着手上的乳胶手套,从身旁干员的手中接过解剖刀。“1097年9月7日,22点22分。对龙门附近未知古文明废墟中出土的三具木乃伊解剖工作开始进行,三具尸体分别从主墓室和两座耳室内发掘……”
实验室一角的摄像机在阴影中亮着红色的信号灯,通透的镜头记录下今夜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许实验室摄像机没能正常运转的话,这件事还能当作一场实验事故来了结。但它偏偏将令人作呕的真相忠诚地记录了下来,这也意味着,一些人注定将要永远为此惴惴不安。
落地窗外是一片漆黑,豆大的雨滴急促地撞碎在玻璃上后成股流下。对于九月初的荒原来讲,这场夜间的暴风雨未免有些过于夸张。目前罗德岛正处于巡航状态,窗外黑漆漆的无尽荒漠和飘摇的雨水都同几个小时之前没什么两样。荒漠上毫不受阻的狂风卷起无数的水滴,在平原上形成几乎与地面平行的湍流。罗德岛平稳地行驶在这空气与水滴组成的海流中,安静得像一头黑暗深海中巡游的巨鲸。
这间起居室十分单调无趣,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和略显个性的摆设,几乎就是酒店的标准套间。这不禁令人怀疑,恐怕连这间起居室的主人自己都不能辨认出这是自己的卧室吧?
“等下,这真的是我的卧室吗?”博士站在玄关处,犹豫地问道。
“真的是啊,博士。”阿米娅跟在博士的身后,无奈地说道。博士常年都住在办公室,真正回到自己的床上已经是今年春天时候的事情了。
“啊,真的是。”博士走到地板上的储物柜前,蹲下身子后打开柜门。看了一眼其中的个人物品后松了一口气。
“博士,你等一下还有别的事情吗?”博士身后的阿米娅坐在床沿,轻晃着腿问道。
“今天技术部门从附近的遗迹里出土了一批文物,同事们邀请我去看看。”博士蹲在储物柜前,在其中翻找着,并没有回头。“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很快就走,红和灰喉他们还需要调整一下装备。”
今天早上的凌晨三点钟,罗德岛接到一件紧急委托。一个位于荒漠深处的感染者聚落发出了求救信号,根据危机合约中的合作条款,罗德岛不能坐视不管。
像这种来自感染者的求救是这片土地上最常见的东西,但阿米娅却好像打算回应这世上所有的哀嚎似的。她坚持跟随先遣小队一同前往那个聚落点,即使那里可能十分危险。
“这种事情,其实你没必要亲自去……”博士蹲在储物柜前,一边在其中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对身后的阿米娅说。
“我知道。”阿米娅轻声回答:“但是我要去。”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否定的气息,博士手上的动作停滞一下,叹了口气后只得说道:“我猜也是。我给你找件雨衣,你穿着。”
“好。”阿米娅的回答里掺杂着笑意,比刚刚略带生硬的语气要缓和不少。
博士在储物柜中翻找着,略微有些烦躁。虽然他几乎很少在这间屋子里生活,但因此房间内的物品也是安置的井井有条。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那件黑色的雨衣,因此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把那件雨衣放在了哪里。似乎是哪里漏水的缘故,水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从他们刚进门起就没停过,这也令他更加焦躁。
“找不到吗?”阿米娅轻松地问道,背对着她的博士正蹲在那里拼命地摸着后脑勺。
“让我想想……”博士有些窘迫,拨开柜子里的几件衬衫和一支手枪,拼命地向自己的记忆质询。
一件黑色的雨衣,上面有罗德岛的白色logo。面料很舒服,摸起来手感很好。但是这件雨衣到底被我放到哪里了呢?
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上博士的心头,是找不到东西时常有的焦躁。明明有着模糊的印象,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梗在心头,但再怎么思索也终究是个模糊的影子,偏偏还似曾相识。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就像是被活埋于地下的人,在窒息前拼命用指甲抓着棺材的木盖。
啪嗒。
那讨厌的水滴声还在响!
一串手机的震动声最终打断了博士的情绪,来电显示的是罗德岛医疗部门的主管,也就是凯尔希。
“我不喜欢别人迟到。”不容缓和的语气和不耐烦的态度的确是凯尔希无疑,想必她此时已经在实验室准备开工了。
“我知道,马上就过去。”博士翻了个白眼后将手机用肩膀夹住,一边随意地翻看着从柜子里找到的物件一边继续说道:“你叫B组的人优先分析棺椁上的铭文,也许会记录着墓主的信息什么的……”
博士拿起从柜子中找到的衬衫和手枪准备将它们一起扔进柜子——说起来那支手枪好像是之前一直找不到的那支来着。
“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电话那头的凯尔希显然对博士毫无歉意又漫不经心的态度很不满意,打断了博士的话问道。
“我跟阿米娅在一起。”博士皱着眉头看了看那支手枪的弹匣仓中露出的一截纸条,犹豫了一下后将它抽出。
电话那头的凯尔希忽地沉默了,她的声音降了一个响度后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卧室,怎么了?”博士挑了挑眉毛后展开了那张纸条。
“别挂电话,我马上过去——”凯尔希说完后电话那头开始刺啦作响,而博士也看清了纸条上面的内容:“别回头”
“——阿米娅两个小时以前就已经走了!”电话那头传来凯尔希焦躁的声音,浑身的冷汗也从博士背后开始蔓延。
“博士,还没找到吗?”阿米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的确就是她的声音没错。可博士的身形却迅速凝固,全身的肌肉都已经僵硬。阿米娅的声音靠得更近了,几乎就在他身后。一种麻木感从后脑勺迅速炸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
他好像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