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海洋时代号船尾部的巨型水滑道是轮船公司所重点宣传的大型极限运动项目。为了能够在船身上容纳长达320米长的管状滑道,三条鲜艳的彩色长龙盘旋着从船尾的顶层一路落到一层甲板的泳池口。三条滑道被工程师们按照回旋角度分别命名为“台风”、“飓风”和“旋风”,从它们禁止儿童、老人和心脏病患者参与的规定就能看出,这些滑道并非什么轻松愉快的游乐设施。甚至在滑道的部分阶段,管道外壁用有机玻璃制成,游客可以直接从高空中看到外面天旋地转的世界。
而能天使、暴行和狮蝎此时正非常真切地感受着海报上所宣传的——灵魂脱壳的刺激感。巨大落差下的重力势能释放,不断被加速的身体在弯道处快速转向,失重感和超重感被轮流施加在三个人的身上。管道中不断回响着三人的尖叫。
当船尾的极限运动大厅发生爆炸时,是能天使最先反应过来。弥散在空气中的可燃气体混合着氧气,是极佳的爆炸材料。火星从距离她们不到二十米的钢制框架上迸出,火焰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绽开。巨大的火墙向着大厅的四面八方压去,三个人谁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转身便向着反方向逃去。作为她们原本目标的攀岩墙已经太过遥远,三人似乎注定要被火焰吞没。但能天使忽然一把抓住暴行和狮蝎,将她们扔进了滑道口。
在设计上,这段高达六十层甲板的高度差将会在五分钟内被游客所通过。但这三人所体验的并不是普通的水滑道。爆炸的火墙冲进了管道,但再也没有追上三人。因为管道中的空气被火焰所加热后膨胀,处于管道中的三人就像是炮筒中的炮弹那样被加速。设计师们一定没有想到会有人用这种方式将滑道的乐趣进一步开发,在重力和气压的双重加速下,三个人走完全程只需要原本的一半时间。
大厅中爆炸的火焰撞碎玻璃幕墙后从室内冲出,明亮的火焰滚动着照亮了船尾。船身各部的交战双方都注意到了来自船尾的爆炸,以及滑道中传来的竭力喊叫。
“啊啊啊啊啊——”
管道中的三个人接连冲入了位于一层甲板出口的泳池内,身体携带着的动能在水面上激起大片的水花,但那危险的速度也在水中被耗尽。三个人像是被丢进水中的汤圆那样触底后从水面上浮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虚弱。
“这个水滑道比我想象的还刺激……“能天使攀上泳池边的地面,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她们没事!她们没事!”顶层的大厅内,爆炸豁开的玻璃幕墙上仅仅剩下了金属框架和一地的玻璃碎片,普罗旺斯抓着金属框架向外探出身子。远远地看到下方的三个人在泳池中互相搀扶着爬出,她终于放心了。
“看得我都想玩一下了。”博士站在地面边缘,探出身子看着一层甲板上的几个人,向着身边的银灰说了一句。
“看不出您还对这种极限运动感兴趣啊,我一直以为您在人身安全方面一直是个稳妥的人呢。”银灰拄着细长的黑色手杖,手上的银色戒指闪着一丝微光。
“你是想说我胆子小吗……”
银灰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摁住胸前的无线电发出命令:“下面的能天使她们会为你们争取时间。利索一点,别让W跑了。”
无线电中传来了讯使和角峰等人的回应,此时他们正利用索降快速从顶层落下。船上的灯光照出船尾的外墙上的十几道影子,蓝毒和流星吊在外墙上向下方压制射击,拉普兰德、讯使和红豆等人则同她们交替下行。
上方的大厅中,博士将手中的手提箱放到地上打开,向身边的银灰展示了一下其中的源石冰晶。幽蓝色的光在黑暗的大厅中亮起,站在大厅门口警戒的送葬人和陨星也忍不住向这边看了一眼。
“就是这玩意儿,我敢说全世界的势力都会想要占有它。用它制作成的源石装置可以大幅增加使用者的源石技艺,效果足够把一个普通的术士变成活生生的怪物。”
银灰俯下了身子,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已经被封装在人造石英管中的源石冰晶。幽幽地向面前的人问了一句:“想要力量的人从古至今都不在少数,这其中……也包括你吗?我的盟友?”
“我要这玩意儿主要是觉得我的办公桌上缺个摆件。不过这东西的源能辐射太强了,处理起来不太方便。”博士忽然抬起头来。盯着银灰的眼睛,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欸,你要不要?”
按照最开始的合作协议,包括魏吾彦和大帝在内的同盟圈成员都有权利分享同盟产出的利益。银灰同样可以要求从这块源石冰晶上分得一份权益,但银灰看了看博士嘴角勾起的微笑,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靠着外物撑起的力量,终究会毁灭使用者自身。”
“那就决定了。把它带回去销毁,连渣都不剩下。”博士像是决定要扔掉枯萎的花束那样说着。他随意地将手提箱扣住后,幽蓝色的荧光也从黑暗的大厅中收敛。门口的陨星和送葬人像是大梦初醒般猛地将视线从那边收回,接着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们对自己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您不向黑钢和企鹅物流报告这块石头的情况吗?唔,还有新加入的那位汐斯塔市的市长。”
“他们都是些知趣的人,不会向我开口。这本来就是我个人所继承的遗产,是我的个人物品,我有权利决定它被如何处理。”博士提起手提箱后站起,垂下视线看着仍旧半蹲在地上的银灰。“这次同盟圈的行动只是为了阻止石头落入整合运动之手,其它的跟你们无关。”
“那您为什么会问我呢?”
“啊,那个你别误会,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博士愉快地向着银灰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有的是人向这块石头伸手。”博士的表情还是像往常一样快活,但说出的话却充满了挑衅:“那些人伸出的手都被我给剁了。”
“……那还真是可怕啊。”
来自船上各处的交火声逐渐平息,在失去了W的指令后,所有整合运动的成员都明白了自己已经被抛弃。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停火投降,成队的整合运动被押送到船舱底层的仓库中去。
而这个时候的W正用吊索悬在船舱外壁上,距离地面就只剩下不到五米的距离。她只差一点就能降落到甲板上,然后乘坐船尾的快艇离开。但是遗憾的是她现在被一把维克托冲锋枪指着。
W无奈地将双手举过头顶,叹着气向面前的三个人说道:“你们至于吗?就为了抓我,这么拼命……”
要不是萨拉塔良好的礼仪教育,能天使这个时候已经要骂人了。“明明就是你逼我们的!你以为我们想从那上面跳下来吗!”
可以想象得到,罗德岛的其他干员此时一定正从上方追下来,而她一时半会又摆脱不了这三个棘手的家伙。因此,她非常识时务的选择了——投降。
“喂喂喂,用不着这么仔细吧?”W向从自己身上搜出几枚烟雾弹的暴行说道。
“少废话。先说在前面,我们罗德岛可是出了名的不优待俘虏。”暴行一边将W身上搜出的各种武器和道具扔进袋子,一边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走在前面的狮蝎按下了电梯按钮,接着向后看了一眼。暴行和流星分别抓着W的左右小臂,警惕地注意着W的所有动作。能天使和蓝毒用手中的铳器和手弩分别指着W的脑后和小腿,而拉普兰德和讯使的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紧跟其后。
为了能够控制住这位狡猾的敌人,他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电梯最终在船舱顶层停下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里是海洋时代号的顶层主甲板,也是之前两个小时前双方交战的中心。甲板上的泳池中已经干涸,原本铺在甲板上的实木地板已经变得残破不堪。这艘船上最漂亮的地方到处都是被烧焦和击碎的痕迹。
W被裹挟着走出电梯,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漠然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红色的尾巴软趴趴地垂下去。
“……扑哧。”
“笑你大爷……”
弑君者被一根绳索吊在汽灯的支架上,距离地面大概不到两米的位置。红和送葬人站在她的旁边,而一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正无聊地推着身边的弑君者,让她挂在半空中不断摇晃。
“喔!这不是W小姐吗?上次在切尔诺伯格真是受您照顾了。”博士摆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W坐到他身边。
W也客套地应和着:“哪里哪里,都是应该做的。”
“塔露拉在哪?”
“……”
W和博士依旧微笑地看着对方,但是两个人的眼神都深不见底。W的双手被手铐拷在身后,但是气势却依旧不减。“您那么厉害,不如自己猜猜啊?或者说,您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六分,距离破晓仅有一个小时。黑暗的海面上不知从何时起泛起了淡淡的雾气,激战了整整一夜的罗德岛所有人都变得疲惫。邮轮的金属栏杆上开始凝起露水,气温也降到了最低。
但是这雾气有点反常,昨夜的暴风雨刚刚停歇,海风却还没有平静。虽然湿度足够,但风速太高了,这些潮湿的空气本没机会在空中凝结处雾气。可现在这些雾被风吹动着拂过海面,又有更多的雾气从远方飘来,似乎无穷无尽。
“西北方向的海面上发现灯光,可能是敌人的增援。”无线电中传来陨星的报告,处于观景台的陨星手上举着一架双筒望远镜。海风吹起她的头发,手中的长弩已经被架好。
“数量?”
“目前只能看到……一艘船。”
距离海洋时代号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一艘中型拖船安静地从雾气中显现。这艘白色的民用船只推开海水,笔直的向着海洋时代号的方向推进。从甲板到船舱内,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控制室内,各种仪表盘和按钮协调地运转着,但却没有一个人去操纵它们。这艘船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在海雾中航行,而它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
“那不是整合运动的援军!它是打算……撞上来!”陨星震惊地从高台上站起,抓紧无线电的麦克风向着博士喊着。
“那艘船的船舱里装载了32吨的黄色炸药,现在正以二十节的航速冲过来。以这艘超级邮轮的机动性来说是根本躲不开的,怎么样?您打算怎么应对?”W露出了挑衅的微笑,看着面前的人。难怪她急着逃走,这是整合运动进攻计划的一部分。
远方的拖船在雾中逐渐清晰,而博士却只是看了看腕表上的温度计,不禁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