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成功啦!明橘迅速从那个不是很雅观的趴姿起身,理了理衣服头发,冲着不远处一个坐在门口乘凉的老婆婆挠了挠头,傻傻的笑了笑。
后院西墙出去就是一条小道,不远处住着一户老人。儿子在城门当巡兵,每天晚上都要跟着队伍巡逻,老人舍不得点灯,晚上还睡不着的时候就坐着门口乘凉。所以经常发现翘家的明橘。每次南护卫还没来得及整理稻草堆的时候,都是老婆婆偷偷去把稻草堆摆整齐。南护卫还一度觉得是明橘如此细心,还知道“毁灭证据”。
老婆婆转头进了房间,熟练地拿出一条干净的方巾递给明橘。
“擦擦吧,灰头土脸的,姑娘家家的要注意安全。”老婆婆如以前一样说着告诫的话,虽然她知道明橘不会听她的,可是还是喜欢说。明橘也喜欢听,总有很多人一边责怪她的任性,一边包容她的脾气。老婆婆就是其中一个。
“知道啦,我都很小心的。”明橘望着老人笑了起来。
出门是很顺利的,出了这条小道,再沿主干道向里走几十米。轻川家就在最东边靠着山脉的地方。孤零零地在一个小山坡上。
轻川父母去世的早,原来的屋子在他小时候被抵押出去了,他后来就自己找了一片荒地,一砖一瓦地盖了起来。当然,这些砖和瓦有几片还是明橘亲自动手砌上的。轻川从十多岁开始就要开始自己谋生,所以他总是比同龄人懂得更多,更加成熟。
看着眼前的漆黑屋子,明橘开始难过起来了。
“你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他和你说了嘛?”明橘突然没头没脑地对着房子问了起来。
窗边还放着要晾晒的稻草,晒干后搓成绳子编成衣服,再涂油晾晒一边就可以做成防水的蓑衣。轻川手艺很好,他做的蓑衣轻便又整齐。
门没上锁,轻川说自己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值钱的,真就被偷了也只能是冲着他做的东西,蓑衣斗笠什么的。济峰城巡查的严格,基本上没有盗窃情况发生,所以很多人家都是不上锁的。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借着月色能看见门后那张方桌,油灯还没枯,明橘从旁边柜子里摸到了火棉盒。
借着淡淡灯光,明橘打量着轻川的家。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个柜子,一张床。很简洁,很干净,屋外还有一个小棚子轻川用来做事,加在一起就是轻川完整的家。
“轻川走了那么多天,居然都没有什么灰尘。”明橘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桌面。
她走到床前。一个棉布的枕头,里面絮着一种轻轻的,干燥的小种子,轻川说枕起来很舒服。一床淡黄的棉被,薄薄的。
她嘴角动了动,狡黠对着床说道:“我有些累了,可以在你这躺一会吗?就一小会。”说完也没管床到底答没答应,侧身躺了上去。
每晚轻川就是在这张睡起来硬硬的床上入眠。明橘转了转脑袋,枕头里的小种子互相挤压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轻川说他睡觉认枕头,要不然就干脆不睡枕头也行。现在这个枕头在自己头下,轻川在那边睡觉岂不是很难受?
父亲说轻川的病不重,但是会虚弱一段时间,所以要在那边调理一段时间,还说轻川很敬佩那个大夫,准备病好了向他学习一点医术,轻川总是对什么都很感兴趣。所以他什么都懂一点。
“不知道轻川什么时候回来。”她躺着自言自语。又躺了一会,明橘觉得该回去了,要不然被发现就不好了。
她有些不舍地转了转脑袋,枕头又发出沙沙的声音。她支撑着起身,无意中一撇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一封信。应该是自己总是转来转去地把这封原来藏在枕头下的信露出来了。
谁会给轻川写信呢?她带着疑问拿到桌边灯火前面,借着光亮看清楚了封面上的几个字。
“崇山·轻川启”
是我写的信?这字迹分明就是自己的;她觉得有些古怪,急忙打开了信,匆匆看了一眼。
这封信是七天前自己托人寄给轻川的,是自己受封那天晚上。因为轻川生病了没能去,最后功劳还成了自己的,她为轻川觉得不公平,委屈地自己哭了起来,边哭边写了这封道歉信。
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明橘迅速观察着四周,轻川没走?那他为什么不见我?信的结尾有新加上的两个字,连笔写着“真傻”两个字,是轻川的字。
她急切地熄了灯出门,朝着城外走去。如果轻川真的还在这里,他只能在一个地方。
“二小姐,这么晚了要……”守门的士兵看见明橘急匆匆地从城门里出来,准备过桥出去外面,立马走上前去询问原因。
“嘘,别说话,我有重要的事,一个时辰内我会回来,别告诉我爹。”明橘没停下脚步别走边说,出了城门已经走到桥中间了。
“二小姐,天暗了不安全,要不我派几个弟兄跟着你吧。”守卫不放心,又不敢擅离职守,对着桥上的明橘压着声音喊到。
明橘这次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急匆匆的过了桥沿着大路往左边走。那条路一直走直达盐山城,因为往来频繁,这条路修整地很宽大。
可是明橘没有沿着路,顺着河一直走过去,她走了几里路后一头扎进了南边的林子里。龙脊山脉外围。
济峰城尚武,每年秋天都会比赛评选出一位武力高强的人,然后由他组织大家进山打猎,收益全部公示然后城主请花钱人把那些猎物处理好,剥皮,榨油,切条,然后风干,晒干,腌制。做成各种口味,当月月末灯会的时候用来招待大家。
这是赫吾人的另一个重大节日:山食节。正因如此山脉外围不时会有人巡视,通往更深处的路被栅栏围起来了,不是防止动物跑出来,而是禁止过多狩猎。
所以山脉外围基本上都是很安全的。可是明橘现在正往边界栅栏走去,找到了大一点的空隙熟练地钻了进去,显然她不是第一次溜进来了。
明橘沿着栅栏走,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水声,溪流从上游留下,进过一个凹地开始蓄水,水满了又向下流去,形成一个小小的池塘。明橘的目的地到了。
小池塘旁边有一块微微突起的平整的岩石,上面用树干,树藤,支撑覆盖起了一个大大的棚子,三面封闭,顶上一个斜三角的棚顶。只留下开口一端对着小池塘。
明橘看着铺着树藤茅草的棚子里躺着的身影,一眼认出了轻川。沿着边缘走了进去,轻轻躺下抱着他开始哭了起来。
不一会轻川被惊醒,听着女子微微的哭声,和她身上淡淡地香气,凭感觉认出了明橘。但是他没说一句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想问怎么你会来这里,想到这里就是他带她来的。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在这里。声音被卡在了喉咙,愣是没挤出一个音节。
明橘感到轻川已经醒了,她收回手,擦了擦眼泪,起身拉着轻川想往会走。
轻川没动,摇了摇头。他知道明橘要干嘛,可是他不能。
明橘也一句话没说,看了轻川一眼,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手,自己朝着来的路走了回去。
走地摇摇晃晃,像是失了魂魄。轻川连忙起身想要扶着她,不远处一颗树后面突然闪过来一个身影,扶住了明橘的身形。顺便对着轻川简洁而有力地说道:滚!
明橘也不知道南护卫怎么会在这里,应该是城门的守卫怕自己出事还是去通报了吧。
原来照常巡逻的时候南护卫发现了茅草堆的痕迹。如果是其他情况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可是老爷对明橘说轻川在外养伤的时候自己也在旁边;轻川不在,二小姐出去干嘛?
南护卫没明白,就找借口从巡察队伍里脱身,自己去了一趟轻川的家,闻道了灯油燃烧的味道。一路观察追到了城门口,正好看见明橘过桥。
守城的护卫不放心准备叫人替一下,自己跟上去。扭头就看见了对着他摆手的南护卫,然后目送南护卫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躲在树后的南护卫看着这一切,认为轻川欺骗了二小姐,发现二小姐准备离开便立马出现扶住了她,顺便对着轻川骂了一句。
明橘对着南护卫挤出一个笑脸,然后说道:“我们回家。”
轻川看着他们,自己也跟了上去,都被发现了,也没藏着的必要了。
城门的守卫在门口等的着急,打更得敲过锣了,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可是他们还没回来,就在他按耐不住想着要不要通报老爷的时候,二小姐的身影出现了,后面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南护卫,还有一个是谁?大小姐是出去抓人的?那是犯人?守卫不思其解,对着空气挤眉弄眼地。
明橘走进了城门,跟在身后的轻川愣了一下,没有继续跟着准备回家了。这时候明橘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轻川的手,直往自己家里拉。
她眼神坚定,没有再哭哭啼啼,像是决定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轻川诧异的跟着明橘走了起来,这是明橘第一次做出这种强硬的举动,他当然能挣脱开,但是他被明橘的气势吓到了。而且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解释。
明橘不蠢,当然知道这一切是父亲意思,轻川最多算个从犯,她现在就要带着这个从犯去见主谋。
房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男人,两撇向下弯的胡子,漆黑浓密的眉毛,不大的眼睛里透出敏锐的光。
他走到正厅主位上坐了下去,看着大厅中央的三个人。身后的门又开了,一个华贵的女人拿着一件大衣,走到男人身后给他披上,转身又进了正房,关门前还看了明橘一眼,眼神复杂。
“为什么骗我,父亲。”这是明橘从发现轻川开始第一句话。
“我定下了你的婚约,和盐山城城主的儿子,年底出嫁,你正好满十八。”关老爷淡淡地说。
“不是说嫁给谁是我自愿的事情么?不喜欢就不嫁不是您说的吗。”明橘声音有些激动。
“是,是我说的,我本意是给你挑一个你喜欢的,可是你喜欢的是他,这个小子。青年才俊那么多,谁知道你会对这个人动心,其他人都拒之门外。我就很直接地和你讲,嫁给谁都行,唯独不能是他!”关老爷也激动了起来,他的胡子上下飞舞。
可能是很生气吧,这个平时百依百顺的女儿现在为了另一个男人和他顶嘴。自己确实说过明橘的婚事她自己做主这样的话,可是凡事不都有例外吗,出尔反尔也正常吧。
关老爷虽然疼爱这个女儿,但是在件事情上他丝毫不退,要争便争,要吵便吵。
明橘心里现在笃定了眼前这个是他父亲的男人,是准备拿她的幸福当作工具,盐山城城主的儿子,自己嫁过去他应该能得到很多好处吧。她苦涩的笑了笑,笑容像是枯萎的海棠花,可能依旧美丽,却透入出一种绝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