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雪，若是她成了女官，她说的关于我的事，你可以信五分。”钱周在安林的身影，快要消失时候，说了这一句。
安林听了这话，停下来，站在原地，“若是没成女官，说明我的谋划没成，她的话别信。当然她说的其他事情，你自己看着办，一成、两成，还是三成的可信，都要你自己分辨。”
“我知道了。”安林的口里飘出这一句，也没管钱周听不听得到。他现在脑子里很混乱，什么都不清楚，他需要休息。
一路上看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就连路上向他问好的，宫娥内侍，都笑着回复，但他自己清楚，这时候的他就像是装满沸水的银瓶，说不得下一刻就会炸破，如今不过是强压着。
也幸好，这路上他没撞到小主、主子，或者是大人，就这样顺畅的跑到自己的屋子里，踢门合上，扑到床上，拉过杯子盖上头，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就这样就像是时光凝滞，躺到了晚上。
石渠阁。
钱周自安林走之后，就一个人写字练字，看着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地上一团团废纸，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内心也不平静。
“我没做错，走得很对。我不会死的，只要安分地做事，不去管闲事，收好本分，做好管事，自然会水到渠成。”钱周低声对自己说到，像是在叙述，也是自我劝服，“一定的、一定会。我不会错的。”
钱周最后这一句，是低声咆哮，脸上的狰狞表情，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神情，截然相反，看着就让人害怕。
“咚~咚~咚。”三声门响，钱周收好了自己，脸上挂回原来一贯的微笑，“进来吧！”绿雪听到允许后，轻轻推门进来。
将手里的端着的托盘呈上，恭敬地退下，然后再弯下腰，一个个捡起来，她是蹲在地上的，但是宫装着身，还是有所不便。“不用再捡了，好歹是有身份的一等宫女，后头又要去女官考，说不得不久就是女官大人了。”
钱周说着劝解的话，但绿雪可没有听，依旧弯腰够手，将所有纸团都收了回来，随后便放好在纸篓里。“欸。如今这石渠阁，你也算得上是第三号人物，不必亲历亲为，快要试了。还是吩咐底下人办吧！”
钱周这话说的温和，绿雪只是笑了笑，“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宫娥。也是掌阁垂青，才能让我这般舒坦，从容。这不过都是小事，我是贯的，掌阁也能舒服点。”
绿雪这话一说，钱周也不再往这方面提，只提另一事，“你也看出来吧，我很快就要走，你可有什么打算？”钱周换了一个话题，向绿雪开口问道。
“掌阁抬爱，奴婢只想着能当上女官。”绿雪恭敬地回答，但是也没吐出什么明确的话，像只泥鳅，滑不溜手。
钱周也没有为难她，示意她去选两本书，就自顾自地誉写起来。
绿雪见其没有其他意思，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走去藏书之处，“多看看宫规典范，若是能熟记宫中旧历、戒令更好。当今时的律令，承前朝，多留心总是好的。”
就在绿雪走过之时，钱周突然开口。等到绿雪抬头看向时，却见钱周一如往常，专注于阅读，像是什么也没说。她自是明白钱掌阁的意思，虽然心下惊骇，但是面上不露分毫。
淡定地去取书，当返回时却拿回了一大缧，见最上头是一本丝织图本。钱周瞥了一眼，“果然是心细之人，涉猎广泛。不错。”
绿雪听了这话，腼腆地笑了下，“掌阁博古通今，学富五车，腹藏石渠全书，奴婢不过是向大人学的。我本就出自六局，当时喜欢不少东西，如今得闲有机会还是多看看。更何况做人，不能忘本。”
绿雪带着笑意说着这段话，言语恳切，严密周到。钱周听了也停下笔，笑对绿雪，“我记得你收拢了不少我练的字，既然要学就拿去吧！我此前抄的大多是经文，若是入得了眼，你也一并收去吧！”
绿雪听了这话，幸亏头是低下来的，脸上的表情一下没收住。不过钱周没看到，但从她突然间僵住的肩头也能察觉一二。
他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我写的字，可是受到五殿下称赞的。”随后看到她憋不住的偷笑，随即就挥下手，“罢了，你回去慢慢看吧！”钱周无奈地吐了一口气。
绿雪也是急急得出门，隐约听到了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窗外有风吹过，钱周抬手拂过的时候，雪白的宣纸上，布满了字态清瘦、爽利遒劲的楷书，与以往现于人前，无锋无骨的字截然相反。他拿起来，透着光看了看，“日后也该现于人前了。”
光线透过纸张，投射在他的脸上，分外圣洁，但是他的脸色却平白添了几分诡异。
话说另一头的绿雪，一出了屋子，就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不过她也照顾了钱周的面子，赶紧跑走，一边还用手捂住嘴。
‘自己都没点数吗？就这一手烂字，还不如我十岁时。这也还是笔耕不缀地练字，才成的。掌阁也该是练了不止五年了吧！’一边跑，一边在腹诽着，她也没什么坏心。
谁让钱周一向表现出来，都是沉稳可靠，做事妥帖，表现出来没什么错漏。好容易有这么个“缺点”，还不逮着机会解解“怨气”。
……
大明宫。
“夷希，今日可有想到什么好去处！”皇帝今日将奏折批完，也是近日太平，再加上糟心事也没有，所以得了空闲。
“近日宫里也没出什么新鲜事。官家让老奴想，也说不上什么来。”瞅着陛下脸色，也不想坏了他兴头，试探地再开口，“臣也是一直伴驾，消息不灵通，不如让底下的小子们，来说两句。”
皇帝本来坏了兴致，但听到杨夷希这般说，也没了发作的气，“罢了，还是去景阳宫转转吧！天禄阁，也是许久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