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似乎每天在接受命运的安排,实际上人们每天在安排着自己的命运。
声音对他如此重要
莺歌
有些时候,我们会处在人生的十字街头,需要作出往左或往右的艰难抉择。可如果有一天,需要你在保存发音功能和保留生命之间作出选择,你的答案会是怎样?
多年前,病人陈先生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那时他住在一个三人间靠窗的病床上。活检报告公布那天,窗外正阳光明媚。医生站在他的病床前,语气沉重地告诉他:病理检查的结果是喉癌,建议进行全喉切除手术。这个手术对病人而言,意味着发音功能的永久失去;此外,鼻子将不再是呼吸的器官,病人的余生将依赖于颈部的造瘘口进行呼吸。
医生离开后,我看到陈先生长时间地站立在窗前,消瘦、笔挺的身姿一动不动,成为明晃晃阳光衬托下的一抹剪影。身后,他的妻子和女儿一左一右地坐在病床上,没有说话,忧虑、哀愁、关切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背影上。
我明白陈先生此刻的感受。仿佛间,我似乎也听到了病魔的狰狞笑声:
“想多活几年吗?那就拿你的喉来换吧!”此时的病人就像拳击场上无力还手的选手,先被一记重拳击倒在地;不容有喘息的机会,对手又狠狠地举起了第二记重拳。
陈先生的状态让我担忧。我悄悄地找了他的妻子,问了她关于下一步治疗的打算。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忧愁的目光掠过我的脸。“他是我们家挑大梁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失去了他,我们全家都不知道怎么办。只要命保住了就好,不会讲话了不要紧,以后我就是他的喉咙。”
我在临床工作中碰到过几位罹患喉癌的病人。虽然不同的病人对于诊断与拟行治疗方案的反应大相径庭,如有暴跳如雷的,有否认诊断结果的,有怀疑医生和家人小题大做的,也有平静接受的;但最终病人都选择听从医生的建议。我想陈先生也不会例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也会接受医生建议的手术方案;而且,他有着妻子的支持,手术后应该会比较快地适应各种改变。
第二天,晨间查房时,出乎意料的,他向医生提出了做半喉切除手术的要求,语气坚定:“我觉得我不能忍受失去发音功能。先做半喉切除术,等到有一天喉癌复发了,我再考虑做喉全切除手术。”我站在病床边上,发现陈先生说话时,脖子上的喉结一上一下跳动得很突显。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掠过我的脑海:喉结是男性的性特征之一。不知道这是否是陈先生拒绝手术的另外一个原因?
医生听后有些诧异,迟疑了片刻,说:“打个比方吧,如果把癌细胞比作祸根,做全喉切除手术,就是斩草除根。而且依你目前的病情,我是倾向于做全喉切除手术的。如果做半喉切除手术,癌症复发的概率会大得多。”可陈先生主意已定:“我不想失去发音功能,我想搏一搏。”当他说话时,我又看到了他脖子上喉结的跳动。
两天后,陈先生在手术室接受了半喉切除手术。
之后几年,我一直没有陈先生的消息。有一回去门诊,竟然意外地遇见他。他还是那样的身板笔挺,妻子和女儿相伴左右。他的妻子淡淡地朝我笑了笑,目光飞快地掠过我的脸,落回在丈夫的身上;似乎一旦她没有盯牢他,他就会从世间消失般。她凝视丈夫的眼神是那样地忧虑、悲哀和关切,给了我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过了几年,我辗转地获悉了陈先生过世的消息,当时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不知怎的,竟联想到了陈晓旭病逝的事情。
突然间觉得,红尘中的芸芸众生,当为名利忙碌,为生机奔波时,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是不大的;可当有一天,得了重病,面临病、死考验时,不同个体之间的价值取向和生死观的差异,便如同摆放在显微镜镜头前的标本,被放大了无数倍后,真实、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生活之术,像角斗术,而不像舞蹈艺术,因而,它应该心甘情愿,坚定地迎接突然出现、未预料到的袭击。
如果你也曾如此痛过
萌芽
一圈病房巡视下来就是半个小时,该翻身的翻身,该喂营养液的喂营养液。我回到护士站刚坐下,就听到“啊”的一声尖叫。然后一声闷响,仿佛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往病房跑。这是我这轮夜班的最后一个,再过3个小时就结束了,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我一边跑一边听到自己的心嘭嘭地越跳越快。打开一个房间的灯,没有,第二个房间,也没有。第三个房间,还是没有,我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了。正准备关灯时无意中一回头,发现3床旁边躺椅上的陪客阿姨不见了,赶紧冲上去仔细观看,坏了,她正扭转了身子,头朝下掉在地上。因为躺椅比较低,她的下半身还在躺椅上。人又胖,把躺椅和床的间隙挤得满满的。我怎么也进不去。一边大声呼救,我一边拼命把人搬到地上,把躺椅拿开。她实在太重了。有180多斤吧,我,一个90斤的小护士,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是怎么也搬不动的。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幸而我的救星——抢救小组到了,大家把病人的床移开,躺椅拿走,总算让她平睡在了地上。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我跪在地上就开始做CPR(心肺复苏术),抢救小组的人开始插管,开通静脉,用药,肾上腺素1MG1MG的静脉推注,一直过了半个小时,她的心跳回来了,是室颤,除了颤,心跳又没了,再CPR,如此反复。
我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战,我跪在地上不停地按压,用我全身的力气,因为她很胖。我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大把大把的落在我做CPR的手上。我没有哭,我只是不愿放弃。我已经在ICU干了很多年了,按说也见多了生离死别,该习惯了。作为一个高年资的护士,我应该是冷静而清醒的。但是我没有,我做不到。如果有人离去,家属哭得伤心我也会流泪,心会绞痛,甚至会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护士长曾说我是一个感性的人,那是因为我也曾如此痛过。那种痛是如此刻骨铭心,每次遇到病人离去,我就会像旧伤疤被揭开一样,连皮带肉地撕下来,怎能不疼?
2003年,“非典”肆虐的时候,也是一个夜班的凌晨,我接到一个电话,那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一个电话,我的母亲,意外从山上摔了下来,去了。可怜她在山上呆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痛苦地挣扎,在那个杳无人烟的大山里,而我不在。我想都不敢想,只是流泪,只是心痛。连死的念头都有,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作为交换。她那么年轻,才49岁,她含辛茹苦养大了我们,却一天的福都没有享过。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的心痛无以复加,像刀割,像锉子绞,像被人撕成碎片,再用脚死命地踩,我哭得没有了眼泪,也发不出声音。那种痛说不出来,只有我自己懂。此后的半年我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时时想跳。但是我上班,同事们却不知道我内心,只是奇怪我像变了个人似的,工作如此积极。我的朋友梅芳,到我们科室进修,才知道了原委,她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对不起,没能早知道,不然她会陪着我的。她说一切会过去,时间会弥补一切。
是的,一切会过去。现在我的心已不经常痛,我不再半夜醒来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不再有跳楼的念头,我也不再一回到家张口就叫妈。仿佛一切已经过去。只有在抢救病人时,在和死亡拉锯时,我竭尽全力,病人回来了我会如释重负,仿佛在为自己赎罪。病人去了我还是会心痛,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熟悉。我懂得病人离去时家属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不会嫌他吵,也不会怕影响其他病人而要他们不哭。更不会认为他们在做作。我会拿把椅子,把他领到休息室,关上门,让他尽情地放声哭。因为我也曾这样痛过,这样哭过。
如此频繁地见证死亡,有时会让人窒息。也问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在这儿干。可是,离开这,我会不会没有机会再和死亡交战,没有机会再接近母亲,没有机会再赎罪。
内心的欢乐是一个人过着健全的、正常的、和谐的生活所感到的喜悦。
淡淡的幸福
怡人
喜欢淡淡的感觉,淡淡地幸福着!
生活中,喜欢在午后沏一杯淡淡的清茶,放一曲淡淡的音乐,捧一本淡淡的书籍,透着一束淡淡的阳光,将自己融化在袅袅的清香和悠扬的音乐中,让自己更沉淀,更清静,让心灵得以无所羁绊,无所依存,自由翱翔!
工作中,喜欢淡淡地学习身边人宽容大度的优点,淡淡地倾听患者娓娓道来的心情,淡淡地跟同事互吐心中的不满,淡淡地为这份心中神圣的工作而努力着,不为别的,就是喜欢这种淡淡的感觉,因为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拥有他人对你的关爱,拥有朋友给你的一个微笑,抑或是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幸福就是当你生病住院的时候周围人对你的关护,那种点点滴滴的细节,那种淡淡关爱的味道。
原本可以回家过年的我,因为身体的原因,需要开刀,我不想打扰很多人的生活,也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周围人为我而担忧,所以我选择沉默,选择自己一个人来承担这个小手术所带来的担忧,但是自始至终,我还是影响了大家,因为身边的亲人,身边的同事,身边的护士长,都为我做着她们的努力,让我感觉很幸福!
当我得知自己需要开刀的时候,心中不免一丝担忧,那种与生俱来的焦虑我想没有经历过的是无法体会的,担心手术的成功,担心手术带来的疼痛,麻醉带来的不适,术后带来的复发……而一向注重修饰的我怎能承受因手术带来的疤痕!我的心乱了,因为我还要上班,还要家庭,还要穿漂亮衣服,还要……也许我想得太多了,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吗?在工作中向病人宣教得那么有条有理,那么无畏不惧的我,怎么也同样感受到了病人对手术的恐惧呢?
但是我分明感觉到这种恐惧在慢慢地淡去,慢慢地消失,因为我知道我的身边有那么多人在淡淡地关心着我,没有轰轰烈烈,但是实实在在,让我就这样淡淡地幸福着,直到出院,直到永远!
办理入院手续,通知了家人,原本繁忙的父母,身体欠佳的公婆,为了减少我的担忧,很快赶来,因为他们要给我补补身子,他们觉得红枣汤最能进补,因此就煮给我喝。同事反复询问着我的手术时间,反复地安慰鼓励我,反复的术前术后的宣教让我牢记在心,让我觉得隐瞒手术减少她们的担忧是多余的。而护士长的关心,让我觉得原来领导对待下属可以这么细节化,这么贴心,这么亲切!
手术之前,最难熬的莫过于被家人齐齐紧张地扶着平车推进手术准备室了,一下好孤独,而那种十几个人齐齐躺在单调的手术平车上的感觉,又有种齐齐将被宰割的感觉。这时最需要的是什么,我想是有个人陪在身边,因为同事陪在身边的感觉真得挺好,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给我力量。也许太紧张,我竟然让同事扶着我拿着吊瓶去了两趟卫生间,羞死了。而后护士长也来了,接着有熟人来看我,那种感觉最幸福,你无法体会。
这个时候护士长算是最忙了,忙着确定开刀医生,忙着确定麻醉师,忙着确定我术中冰冻切片的病理主任,忙着跟麻醉师商讨尽量减少麻醉带来的副反应。护士长淡淡地笑着,淡淡地跟我讲着,淡淡地抓着我的手,让我有种寄托,有种安定,有种淡淡的幸福!
手术很快结束,我苏醒得也很快,但是迷迷糊糊的我知道科室医生来不及摘下手术帽子,来看我了,他说他要看看我的丑相,还要考考我的记忆力,我记起来了。
推入病房,已近中午,家人齐刷刷地看着我,因为他们很紧张,不知道我的感觉如何,又不想打扰我,竟然中饭都顾不得吃。同事、护士长都来了,中午上班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我知道她们肯定是顾不上吃饭,先来看看我,寥寥几句,已经让我感觉很暖。
当天晚上,最难熬的应该就是我的先生了,我把他折腾得真得够呛。也许是麻醉反应,每隔半个小时的一次恶心,呕吐,不断地上洗手间。我辗转反侧,又真对不起爱人。或许我的不适全都在那个晚上发作了,对于年轻的我来讲,换来的是第二天的出院,恢复得很快,精力充沛,总算是对疲惫的爱人的回报。
出院那天,在家人的陪伴下,身披一件淡淡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伤口,闻着扑面来的淡淡的花香,轻轻地抬头,望着淡淡的天空,很高,云彩朵朵,虽然没有蓝得耀眼的鲜亮,只是淡淡的,灰中有蓝,蓝中含灰,但是心中且有一股淡淡的幸福,流淌,延伸!
就是喜欢这种淡淡的被人关爱的感觉,这种淡淡的幸福犹如夏日里吹来的一缕轻轻的微风,冬日里射入的一束暖暖的阳光,而当它成为一种淡淡的回忆,便有了这些淡淡的文字!
如果你受苦了,感谢生活,那是它给你的一份感觉;如果你受苦了,感谢上帝,说明你还活着。人们的灾祸往往成为他们的学问。
——伊索
噩梦
听雪
一个平常的夜晚,我作为帮夜班在病房穿梭着,换液体,灌肠,测血糖,摆放口服药和明晨抽血试管,间或有病人或家属跑来护士站发一通牢骚,我努力地作着解释,内心有些烦躁:这就是一个护士的工作吗?除去腿脚的劳累不说,它时常令人感觉无奈无助,没有轻快明亮的氛围,还要接纳无数的不理解和愤怒情绪,而我每天重复进行的这些琐事也无法改善病人的所有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