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章妻走回病房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我不知道章是否是一个有人格缺陷的人,但我觉得他有些正直,当然更多的是懦弱。我甚至在想:会不会有这样一个同学、同事、或是医生、护士去挖掘过他的内心,去重新点燃他对生命的希望呢?人们看到的是他的病态,是他的消极,人们对他表示同情,表示无奈,但很少去问问为什么,也许因为没有时间,更多的是也不会想到要这样去做。然而,对于章的疾病,心灵的疗伤必然远远重于身体的治疗。
黎明巡视病房,看到章坐在床边,妻子躺在他的床上。看我进去,妻子不好意思向我解释:“他非让我睡一会不可。”我笑笑说:“睡吧,章老师,你负责看好她。”第一次,章老师没有任何拒绝,抽血完成得格外顺利。
章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妻子的怜惜和愧疚,我有些感动。悄悄地退出病房,我暗暗思付:今天交班时,一定要把章的事情说一说。想到这儿,我觉得黎明的曙光似乎赋予了我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让我明白了:我还可以做很多……
每个人的工作,不管是文学、音乐、美术、建筑还是其他工作,都是自己的一幅画像。
——勃特勒
职业病
JJ
(一)
在通信发达的今天,已很久未提笔写信了。临近教师节,又到了问候恩师的季节。突然想起了小学的老校长。打电话?是否太唐突?思虑再三,还是写封简短的问候卡片吧。
刚落笔,不小心写错了,不由分说地在错别字上头划两杠,签上缩写名。
(二)
一直为我们医院的病历无纸化而骄傲自豪,年轻的我们也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一天,发现怎么也登陆不了自己的MSN(即时网络通信工具),猛然发觉用的却是上班时登陆各种工作程序的工号,晕!
(三)
去肯德基店,按六步法认真仔细地洗完手,恨不得有个脚控,每当此时最庆幸的莫过于有后来者接着冲洗而免去了关水龙头这一步骤,免得又浪费水又浪费纸,考虑长远点来说还可延长水龙头的寿命呢。
(四)
注意力习惯性地会被“静脉”所吸引,跟血管打交道最多的除了血管内外科医生外,非我们莫属了。本人的肤色偏白,头皮静脉也比较明显,非同行会赞道“你皮肤好白”,而同行则说“你头皮静脉好清晰”,“是不是给你练练手?!”没等她们说完我就能接上她们的话茬儿。瞧,这帮人……
(五)
自从踏上工作岗位后,本人的字典里只有“病人”而没有其他什么人了,言语间的X人一概被“病人”所替换。
所有的真爱基于一份尊重,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否认另一个人,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虽然我们有时很难不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判断别人,但是一颗尊重的心,可以避免我们会错得太多。
Kabba 先生的便秘
梅子
接到床位协调处电话,说骨科有个外籍病人要转到我的楼层,因为骨科病房的床不够长,而我病房里有进口床,能让外籍病人睡起来更舒适。尽管我自信我的护士在语言交流方面没有问题,我还是打电话去骨科病房先仔细询问这个病人的情况,毕竟每一个外籍病人,对我们来说都是挑战,有病情上的,有服务上的,更有文化上的。
于是Kabba先生在手术前一天,住进了我病房的两人间房间。他是西非塞内加尔人,56岁,黑人,才来中国不到两个月,不会英文,信仰伊斯兰教。他儿子在义乌做贸易,而主要陪在医院的是他的侄子和媳妇,都是黑人,会英文。他要接受一个全膝关节置换手术。
我的护士很麻利地做好了病人的安置工作,井井有条地完成了术前准备,也通过侄儿的翻译,用英文做好了术前的宣教。我为我的护士自豪,尽管她们对于接收外籍病人感到压力,但是作为VIP病房的护士,总能很出色地做好工作。
我查询了全膝关节置换手术的相关资料,并且找到了有关塞内加尔国的一些资料,还有有关穆斯林(伊斯兰教信仰真主安拉的人称为穆斯林)的生活、饮食习惯等资料,交给Kabba先生的主管护士。VIP病房经常要接收一些特殊的病人,给护士知识上的支持是我的工作职责。
我通过Kabba先生侄儿的翻译同他交谈了一会儿,Kabba先生看起来身体不错,他的侄儿应该在中国很久了,虽然不懂中文,但是对于中国的情况并不生疏。Kabba先生术后需要食堂送餐,我联系了食堂,要求为他特别准备清真的食物,他侄子在院外的清真饭店叫外卖,我将外卖的电话提供给他,将外卖的菜单翻译成中英文对照交给他,他每次点菜,可以叫护士帮忙。
Kabba先生的手术很成功,但是疼痛的主诉要多于一般的病人。尽管他用了比一般病人要多的镇痛药物,每次去病房,他还是抱怨伤口疼痛。3天后,疼痛不再是问题,他的饮食也该恢复正常了。他需要至少卧床休息一周,照常规,卧床的病人要预防便秘,于是,我开始注意Kabba 先生的饮食,我发现他吃得不多。每天早上我查看他的伤口后,我都问他胃口怎样,然后劝说他要多吃水果,要多喝水,因为必须要防止便秘。他每次笑着告诉我,他大便一定要到厕所去。我想他一定是不习惯床上大便,他没办法下床,要是一周之后大便,他一定会便秘的。于是我又一遍遍建议他使用床上便盆。他每次笑笑,他的侄儿也是笑听着我说话,不置可否。
Kabba先生第三天没有大便,第四天没有,第五天没有,并且吃得很少。
我每天早上都要去询问大便情况,并且反复说一番多吃蔬菜水果之类的话。
他还是没有积极响应我的号召,难道是他们不喜欢吃蔬菜水果,还是他们一周不大便也没有关系?我心里有些没有底,于是提醒医生开了些软便的药物给他。另外心里也在嘀咕,大便一定要去厕所,难道这老外这么不知变通。
也许是看我每天的重复强调毫无作用,或者是为我的坚持不懈所感动,第七天早上,在我再一次鼓励Kabba先生试着床上解大便后,他的侄儿笑着跟我解释,不是他不愿意试着床上大便,而是穆斯林是不能在有人的地方大便,当然不一定是所有的穆斯林都是这样,起码Kabba先生信奉的习惯是这样的,所以这几天他一直不肯吃很多东西,为了防止大便。哦,我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看来我的“多元文化敏感性”实在不够。
我不再去“要求”Kabba先生床上大便了,我在想,差不多他也可以下地了,在不影响他恢复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帮着他走到卫生间去。
之后的那天早上,去病房之前,我同医生讨论了他可以站立的时间,但是医生建议他最好再卧床几天。我正计划怎样想办法让房间里的另一个病人和家属都出去一下,这样能给他创造一个环境,他侄子告诉我,前一天下午,他已经有过一次大便了。
难道他自己下床了?我问他是不是自己去了卫生间,他侄子告诉我是在床上。呵呵,看来,在异国,Kabba先生也入乡随俗了。当然我有些惭愧,本来我可以令他感受更好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