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一旦觉悟了自我,他立即变得智慧和自由。世界就成了自由的国度,他能够过着新生活,完全活生生的。
当我们探寻另一个宗教传统的智慧时,我们到底希望什么?
我已经多次指出,我们也许希望得太多、太快,设想其他宗教可能会应我们的需要立即给予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宗教中找不到的东西。但是我们也可能希望得太少,好像灵性转化是给那些冷漠者准备的,他们埋没自己的才能以保持自我安全,这也是真实的。《辨别的宝冠》让我们敢于野心勃勃,一直深入我们的问题,无论它有多深。不是因为我们能够超越我们的现状,而是因为以我们心意的最大限度我们将会发现我们自己已经达到那个程度,超越我们对自己身份认知的狭隘概念。如果我们学习了印度教智慧,将其与我们的生活整合,我们也许会发现我们是谁,发现整个世界突然仁慈地属于了我们。人类再没有任何事物是不属于我们的。
当老师和学生相互告别,各奔前程时,《辨别的宝冠》非常简单和并不戏剧化地结束了:
学生怀着敬意向老师顶拜,然后经过他的古鲁(灵性导师)的同意,踏上了自己的路途,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古鲁(老师),他的心意沉浸在存在和极乐的海洋之中,云游四方,净化整个世界,已经在心意上消除了一切分别心。
当其他探求者开始提问的时候,师生俩大概都可以回答。
《辨别的宝冠》是连接印度教各宗教思想的主线的一个代表。总会有些学生渴望得到所有智慧的基础,通过它可以知晓一切。始终有一些老师准备传授这门自我的知识,它是转换我们的思想和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生活的真理。如果我们不是印度教徒,不能很好地得到这样一位老师的指导,我们能分享这样一门知识和这样的转换吗?不,是的。
“不,我们不能,”因为我们不应该假定,我们可以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引导这种探索,好像任何对自我探索的计划都与《辨别的宝冠》中所提示的一样。《辨别的宝冠》并没有考虑到所有“自我”可能的含义,并不是所有自我知识的版本都是真实的。但既然《辨别的宝冠》坚持认为,通向自由的真正道路只是通过一个对平凡生活和经验——如我们看到的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世界——明确、不受干扰的观察,和一种把一切无关紧要的事情搁置在一边的具有勇气的作为来表明的,那就“是的,我们能够”。《辨别的宝冠》邀请每位读者开始重新审议世界和自我,只是看一下,这一探索会导向何方。
今天的一个自我:拉玛那·玛哈希
甚至在今天,印度教老师们只要确实亲身证悟了真我,他们都会得到莫大的尊重。一个着名的例子是拉玛那·玛哈希(Ramana Maharshi)。拉玛那于19世纪末出生在南印度。他在童年时期似乎过着平凡的生活,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或聪明过人之处。但是在十六岁的时候,他遭遇了一次意想不到、无法抗拒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中,事先没有准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先兆,他突然有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死了。他的身体开始变硬,他躺在了地上,开始时他很害怕,但接着,他开始慢慢地平静、清醒起来。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变僵,也许正在死亡或已经死亡,但他注意到,他还有知觉,能够观察到发生了什么。他不是他的躯体,而是它的表演的见证者:
死亡的打击立即让我开始自省。我在心意中自言自语道:“现在死亡已经来临。它意味着什么?这具躯体死亡了。”当我自言自语的时候,死亡的征兆出现了,但我仍然能够意识到反应迟钝的身体的状况和“我”与它是完全分开的。伸直的肢体变得僵硬,呼吸已经停止,身体中几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于是,”我自言自语,“这具躯体已经死了。
它将被拉到火葬场烧成灰。但是这具躯体死亡了,‘我’有没有死亡呢?这具躯体不可能是‘我’,因为它现在就无声无息、毫无反应地躺着,而我却感觉到我的个体,躯体以外的、自我存在的‘我’充满着力量。因此,‘我’是灵魂,一种超越躯体的东西。”所有这些都不仅是一种知识过程。它如活生生的事实在我面前栩栩如生地闪现着,一种不可置疑、直接明白的体验,从当时一直延续到现在。
在认识到他不是他的躯体或任何会死亡的东西后,他沉浸在一种持久的自我感觉中,它战胜了他,打碎了他的普通知觉。
在拉玛那恢复了他的普通身体状态后,对他来说死活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发现,他再也无法正常生活了。很快,他就未带一物,离家出走,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他在南印度的阿茹那查拉山附近的一个寺庙前停住了,并在它下面的一个山洞里住了下来。他一丝不挂,食不果腹,毫不关心自己的躯体。如果不是寺庙中的奉献者关心他,照顾他恢复健康,他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只是在多年之后,他才逐渐学会善待自己的躯体。虽然那不是他自己的真我,但毕竟它暂时属于他。他在阿茹那查拉度过了他的余生,在寺庙附近安然地生活着。这位隐居人士像磁铁一样开始吸引来自周边、来自印度其他地方、来自全世界的人来拜访。作家保罗·布伦顿(Paul Brunton)从与他称之为“圣人”的拉玛那的相见捕捉到了什么:
长厅中弥漫着寂静。圣人一动不动,我们的到来对他没有丝毫的打扰……如果他知道我的在场,他也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痕迹,没有什么征兆。他的身体超凡地平静,如同一尊雕像一丝不动。他对我的凝视置之不理,因为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方,似乎是无限的远方……这个人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的注意力,就像磁铁吸引铁丝一样。
我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一开始我被完全地漠视,让我感到困惑,但慢慢地这种困惑就烟消云散了,因为这种奇特的魅力开始更牢地抓住了我。但这种不寻常的情形发生还不到两个小时,我就意识到我的头脑中有一种沉默、无法抵抗的变化。我在火车里精心准备的一个个问题都没用上。因为现在看来这些问题问不问都无所谓,迄今为止打扰我的问题解决不解决也无关紧要。我只知道一条宁静稳定的河流似乎在我身边流过。伟大的平和正穿透我的内在,我的被思考折磨的脑子总算开始可以休息了。
拉玛那开发了一种指导求道者的独特方法,但是后来,他还是选择把《辨别的宝冠》翻译成泰米尔语,这表示他认可这部着作中的方法。他也相信了解自己既是理论性的事情,又是实践性的事情。它清除错误的思想,引导到一种新的身份感觉,继而引导到一个新的生活方式。
在这里,不同选择的感觉能够提高我们对《辨别的宝冠》提供给我们的道路的欣赏力。我还能怎样如此深刻地揭示自己,以至我都变了一个人了?我想起《圣经》传统,在其中自我被上帝所转变。下面这段摘自《使徒行传》的内容描述了大数人扫罗(Saul of Tarsus)如何焕然一新的:
扫罗行路,将到大马色,忽然从天上发光,四面照着他。
他就扑倒在地,听见有声音对他说,扫罗,扫罗,你为什么逼迫我。他说,主啊,你是谁。主说,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稣。
起来,进城去,你所当做的事,必有人告诉你。同行的人,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扫罗从地上起来,睁开眼睛,竟不能看见什么。有人拉他的手,领他进了大马色。三日不能看见,也不吃,也不喝。
扫罗,现在已经变成了保罗,恢复了他的视觉。他不再是从前的他了,于是他能够这么写到:“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加拉太书》2:20)。和拉玛那一样,他也成了他人的指导者和老师,帮助那些还没有体验过这种突然转换的人。
谁具有知道自我的能力
拉玛那这类人证明了非二元论信念的持续力量,即只有一个真我。当然,这类明星式的例子也给我们留下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印象,即这种智慧只是为极少数精英们准备的,他们愿意放弃一切。我们也许会发现自我知识的理念很吸引人,但是最终我们也许会疑惑,从无我的教理到完全觉悟无我,从非二元论的承诺到完全觉悟融为一体,是不是不会有什么飞跃。
当然《辨别的宝冠》不认为,自我的知识是一项轻而易举的成就。确实,对于人们到底有多少能力似乎并不抱太多的期望。
虽然自我的知识也许普遍存在,但《辨别的宝冠》似乎在说,大部分人没有能力得到它,甚至都不屑去追求:
在出生的生物类中,人类的出生是罕有的;生而为男更是罕有,而成为婆罗门还要更加罕有。在它之上,是专注在吠陀法门之途,而认知又在它之上。辨别我与无我,体验自我,坚定成为婆罗门,解脱:如果没有数亿世积累的善报,所有这些都不可能达到。
有关人类的利益和人类的能力的怀疑似乎是,为什么《辨别的宝冠》要在特有的出生、教育、种姓和性别上设定优先条件。
人类个体在潜意识中就是无拘束、无修养的,因此需要进行训练。这种训练也意味着必须有一位老师,他已经走过必需的道路,他能够帮助求道者以一种适合自己生活体验和学习基础的方法运用自我知识的智慧。一个人不可能完全靠自己发现自我。既然《辨别的宝冠》理所当然地认为仅限于男婆罗门的正统教育是重要的,那么就只有这些被指派的男性可能会成为成功的知者。
我们不需要同意这些特殊的责难。我们大部分人不会根据性别或阶层甚至文化程度限制自我知识,我们也许希望通过其他版本完成,如之前描述的:
超越阶层和信条、家庭和血统;无名无形,无品质无瑕疵;超越空间、时间和感官对象——汝即梵:在你的自我中确立这一姿态!
但是对《辨别的宝冠》的怀疑值得认真考虑,即使是出于向印度智慧学会的目的。对于我们自己,我们也许会倾向于赞赏自我知识,认为它是一个美妙的目标,勾画出了清晰和精确的步骤,任何成熟、聪明、谨慎和完全负责的人都会根据它到达彼岸的。如果是这样,也许我们就期望得太多、太早,在这个世界中,是非常容易出错的,许多冒牌货掩盖或耽误了自我知识。
向另一个宗教学习和得到自我知识一样容易,因此,也一样困难。企图利用印度教智慧来了解我们自己很容易会误入歧途。成功指的是一种灵性上的成就,不仅仅是一种知识上的成果,或在真诚和毅力上的成功。我们必须以谦卑的态度下决心要看到我们自己的宗教和印度其他宗教的本来面貌。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我们自己优先的宗教责任感,愿意耐心成长,从错误中学习,从前辈们那里寻求指导。也许我们向印度学习的追求会在一种非二元论中停止,新老传统智慧在一种纯粹的真实中融为一体。《辨别的宝冠》建议,这必须是结论。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把所有这些都作为我们自己的智慧,将其与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生活的内容在我们自己的时间中和地方上,也许在我们的原初传统中逐步进行整合。了解自我并不容易,做到真正开放和真正聪明也很困难。但是《辨别的宝冠》告诉我们,这是让生活值得生活的唯一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