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街道尽头后拐角,派拉熙迎面走了过来,似乎在这儿等待多时。
“给我点金币。”她说。
“我以为你一点也不缺钱,酒馆老板娘。你得庆幸我有随身携带金子的习惯,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佣兵,不碰金子就感觉不到安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伸手进去拿出了两枚弗拉德金币。“你要做什么?”
“只是忘记带钱了,回头还你。”派拉熙耸耸肩,“我和布鲁赫的那家伙打赌赌输了,好像是叫蒂妮安吧,天杀的,她真是得寸进尺。”
“你输掉了自己?”
“一把用宝石镶嵌的刀,当时我用这玩意抵押。”
“你没有给。”
派拉熙翻了个白眼,“废话,那是我父亲大人留给我的遗物,我只是做抵押又不是要卖掉。我现在已经等不及回去那金币了,我真的害怕那个婊子将那把刀给卖掉,当时许多的佣兵都对那东西感兴趣。”
梅洛斯将金币丢给了她,但这并不是一个准确的数目,因为派拉熙再伸出了三根手指头,表面需要五个金币。
“五个金币?”梅洛斯倒抽一口凉气——这意味着这把刀的价值比用绯红陨铁制造的宝剑还要珍贵,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你到底给不给?”
梅洛斯忍痛将金币给了她,不过就在派拉熙要离开时拉住了她,“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呢?”
“喔,我忘记了,不过我肯定两年前那个晚上没有什么人擅自闯入城堡。”
“你能这么肯定?”
“至少我看不出他们在撒谎,而且我还知道了更加有趣的事情。卡特尔王国的那个老国王病死了,曼斯爵士找借口跑出晚宴会中,并不是直接回到了住所,而是骑马去了田野,有人相信那里有人在接应。”
说完她转身离开,梅洛斯干巴巴的望着她的背影。卡特尔王国的老国王病死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她知道继承人提利德王子是一个当王国的料,注定会让卡特尔王国变得富强,这对于魔澜王国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忽然旁边传来了一阵骚动,数名身着银袍的骑兵走来,扬起一阵尘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跟了过去。前头不断传来叫喊,妇人的恐慌,一位白衣教父也一同围观,只不过他的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念叨着让她听不懂的咒语,那就像是驱魔仪式。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下去,地上躺着一个全身不停抽搐的人,好像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原来那是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可是让她皱起眉头感到奇怪的是其中一个肤色惨白如白羊毛,他的眼睛流着鲜血,牙齿不停的磨动。
他死死的咬住另外一个人的脖颈,银袍骑兵最后想不出办法后一剑刺向了他的胸膛,可被咬住的人非但没有得救,嘴里还喷涌出了大片的血雾。
围观的人群无需提醒就离开退散,那猩红的血雾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点又一点的血斑,清晰可见的腐蚀着地面。
“这是什么?”她轻声询问。
一名银袍骑兵察觉到了她的身份,连忙恭敬的回答,“大人,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问你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教父说这是恶魔,是吸血鬼。”
看样子这东西真的是个吸血鬼,她发觉自己的脸色应该变得有些惨白,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惨白的脸,犹如枯尸般的手,她指着被咬住脖子的那个人,他瞪大眼睛却没有说话,满目光的泪水。
“将他们扯开!”
几名银袍骑士招办,可即便被铁剑刺穿胸膛,那个人的身体僵硬的如同铁块。最后是她自己亲自用剑将他的手劈开的,梅洛斯发誓这是自己斩过的最坚硬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那个男人最后没有了呼吸。
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魔法刺痛了她的眼睛,这么多年她开始回顾种种关于吸血鬼的传言。若是以前她只会当做笑谈,可此时眼前这两具枯尸就摆在眼前,并且还在变得干瘪,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灰随风飘走。
“这个人从哪儿来的?”她问。
有人知道于是向前一步,“大人,从……最西边而来,他很害怕光,我也不知道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明明好端端是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会变成怪物。”
“你目睹了一切?”
回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简谱,“是的,我和他同路,他总是问我有没有水。一直口干舌燥的样子,并且拿着马鞍盖住自己的脑袋,说害怕光。”
“把尸体埋了,将这件事情通报你们的头头。”梅洛斯转向那些银袍骑士,“同时不要太过于张扬这件事情,待会让人群都散了。”
说完她丢给了这个中年男子一枚银币。
教父胆怯的缩了缩脑袋走了过来,“大人,我得将这件事情通报给教皇,太危险了,黑暗将至,预言已经降临。”
是的,黑暗将至。她掉转马头原路返回。
若是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否定掉所有一切荒诞的事情,此时她却会为了这些事情烦恼,而焦虑。黑暗将至,从什么时候开始魔法就逐渐重新浮出水面呢?最后只想到了那一次的月圆之夜,北方影怪的复出,而南方又出现了巨龙的身影,可又不得不先得将蔷薇城里的事情解决掉。
温妮尔,我希望我可以原谅你,真的。
根据记忆徘徊在卵石路,小心翼翼的绕过山道与悬崖来到了那深藏在河流与树林旁的修女院。树林环绕,几乎没有人能够找到这儿,可是她的马儿的步伐放慢,也许它也感受到了不安。
宝马在躁动,她焦虑的只想赶紧进入修女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莫名的担忧让她彷徨至极。
当下马踏入庭院的那瞬间,她嗅到了鲜血的气味。
接下来她看到了永远不会让自己忘记的一幕,躺在地上的数具尸体,她们翻白着眼就像是被活活掐死的。梅洛斯看见了她们的伤痕,脖子或者手,清晰明了的咬痕。莫非真真正正的拥有吸血鬼?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不消散,想到了弗拉德家的传说。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这样般的冷静,危机就隐藏在自己的周围,而梅洛斯的眼睛只盯着一个方向,老修女所在的那栋楼。
要下雨了,她抬起头,只看到乌云密布。
“奶奶——”她进入了楼阁,只看到了自己浑身是血的堂弟伊斯就像是怪物一样站在戴安妮身上,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光发亮。
血液,她看到了戴安妮身上的血液,不敢置信,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撞击了。
“你,你不是我的堂弟。”梅洛斯憎恶的看着这个男孩,他露出了尖锐的白牙。
“不——”一阵咳嗽声下,戴安妮的尸体居然抖动起来。
梅洛斯呆若木鸡的望着,最后老修女被伊斯搀扶起来,她满嘴含糊不清,“快点,快点走殿下,不然没有……殿下,他永远都是,都是你的好堂弟,快点走吧,他们不是冲着你而来。”
梅洛斯听出了祥端,“是谁?”
她向前一步,拔出了剑。
雨势猛然转大,轰鸣的雷电闪烁,眼睛就像是被灼烧般刺痛。她跪了下来,仿佛眼前的世界被敲打。堂弟的呼喊,老修女的哀求,她听到了一点点,直到感受到背后仿佛有什么影子。
猛然转过身,转眼间,整个修女院被数十个士兵包围,他们身着统一的白色盔甲,铁手套以及护膝,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肩膀上有一头怒号的银龙头。
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可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有红色的火焰,梅洛斯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后惊恐的发现他们的剑也被红色火焰所覆盖。
想到了朱罗尔森林里老冯文所遇到的那个被恶魔附身的骑士,魔法,她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魔法。
“快走!”戴安妮有气无力的大喊,嘶哑的声音里带有些哭腔。
梅洛斯知道他们的来意,为了伊斯小公爵而来。她的剑在雨水中反射折影,上面是数个水珠。“向前一步者死。”
“马索尼的狮子,确实让人感到胆怯。”曼斯开口,梅洛斯看得见雨水击打在他们的盔甲上缓缓流下。“可惜气势不够大。”
“你什么意思?曼斯爵士。”她压低了声音,喉咙一阵滚烫。“我还以为逃回了红山地。”
“逃?哼,再解决掉女王她小堂弟之前,我怎么肯会先离开呢?”他一挥手,士兵们包围了过来,他们各个武艺高强。“小吸血鬼公爵大人?要不要我们来玩玩一场游戏?”
伊斯明显不安的后退,脸上写满了恐惧。
“曼斯你疯了!”梅洛斯的胸口极其的疼痛,她跪在地上起不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所以我没有疯。”曼斯嘿嘿一笑,“至于你抓走我的老哥嘛,我可不会追究,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若是你真的要阻拦的话。”
所有士兵向前一步,他们的银剑极其锋利,原来修女们脖子的伤口不是牙痕,而是利剑的窟窿。
“放了他们。”梅洛斯终于能够站起来了。
“作为特兰西银龙的使命,我得斩除这肮脏的血脉。”
“他只是一个孩子!”梅洛斯挥剑逼退其他的士兵,让其保持距离。
“如果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会放手,毕竟您是荣辉侍女,做王族守护骑士的我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微笑,“可我现在不是了,而是特兰西的伯爵,斯维尔坦特以及路德的盟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算了算了,你死了算了。”
戴安妮还剩下一口气的哀求,“求求您了大人,放过她吧——”
梅洛斯一剑刺向了一名士兵的腹部,旋即后退拔出,挥舞看向了另外一名士兵的脑袋。“曼斯,不要小瞧我了。”
曼斯的眼神寒芒一闪,“艾露大人,如果你不想让你的白袍子上沾染血迹的话就赶快离开,我给你最后十秒钟的时间。”
“那可不行,伊斯可是我的堂弟。”
曼斯立即示意其他士兵后退,他诧异的望着眼前的女人。“你是墨莎?”
“也许我叫做梅洛斯。”
曼斯将头盔摘下,他那冒着火焰的眼睛里是无穷复杂的情绪,将湿头发往后一拨。“我早该想到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呢?”
他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士兵,“不许伤害咱们的梅洛斯殿下,不过其他人嘛,不能活下去。”
“遵命,大人。”
“你敢!”梅洛斯厉叫着用剑砍向被士兵重重保护的曼斯·特兰西,当剑刃穿过人墙快要抵达这爵士的胸口时,曼斯眼中跳跃的火焰迷惑了她的眼睛。
银龙血脉,她嗅到了魔法的气息,来不是巫术,也不是魔法,是血脉与生俱来的力量。曼斯缓缓后退,她不知道怎么的摔在了地上,只看见伊斯果真如同吸血鬼那样用尖利的爪子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名卫士,戴安妮也是如此,她也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可士兵的人数太多了,他们用被红色火焰覆盖的剑侵蚀他们的身体,白雾腾腾,仿佛那一瞬间,地上所有的修女尸体都化为了灰烬。
这儿全部都是怪物吗?
看到戴安妮倒下,她想要大叫,滚烫的眼泪与雨水混合,哭出声时嘴里灌入了泥水。用全身的力量逼迫自己站起来,随后又因为全身无力而摔倒,她只觉得一阵刺眼的剧痛,之前脑袋上的伤口又发作,满口的血腥。
“伊斯!快走——”
她喊了出来,却看到那个男孩被残忍的拖到了地上,无数的利剑刺入他身体,就好像墨莎一样——墨莎!墨莎!她回想起了那一幕,悲痛让她撕心裂肺,可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树精……树精!
世界仿佛那么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去看望这宁静的世界时,雨停了,喉咙干燥,眼角极其的疼痛。
“奶奶……”
她的身边只剩下了死人,除此之外还是死人,努力的让自己爬到了那最重要的尸体面前。伊斯已经不见了,地上有多了好多特兰西家卫兵的尸体,建筑明显有着被破坏的痕迹。树精真的又出现了?她想笑,笑得那样悲哀,可是哭不出来了。
梅洛斯记得天空的乌云很快被黑幕所代替,费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抱住了戴安妮的尸体,她坐在地上,很快视野内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只记得听见了一阵风声,之后,什么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