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铁头盔从头上摘了下来,到绿洲中的小水潭里打水。沙漠中的水潭不像京城的那样清澈,每一个涟漪都带着喧嚣而过的风尘沙砾。
她跪在潭水边,本来想要打水的动作却被潭水中的倒影惊得停滞。
那真的是自己吗?她颤抖地在心底问自己,那明知故问却像是石子落入黑洞洞的悬崖,了无回音。
她的脸上都是风沙吹裂的皲口,头发枯乱如草,目之所及的肌肤上都带着斑驳的伤痕。
准备拿来打水的那个头盔是她在追兵的尸体上捡的,上面沾染着已经发暗的血污。她想,这上面的血可能有她父亲的,可能有后院种花的小菊的,也差一点可能有她的。
她沉浸在不可触摸的过往中,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她忙舀了一些水,跌跌撞撞地跑到躺在林荫下的少年身边。她小心翼翼地给少年喂水,但少年嘴里含着水只含糊地说着一个字。
“饿……饿……”
她望着绿洲外茫茫的沙漠,看了看已经快要不清醒的少年。
她拿出身上最后一小包干粮,那是沿路遇到的好心商队给他们的一把碎米。她细致地把碎米分成两份,一份放进自己的袖中,一份包起来系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日头正中,她架起火,以头盔作锅,煮起一锅肉。
她的嘴唇干裂泛白,踉跄着附在他的耳边说:“我给你留了一把碎米和一锅肉。”
那是一锅没有任何调味料的肉,却是绝处逢生中的神赐,是人在踏上黄泉路前的最后一点求生意志。
她知道,那是唯一能留给他的。
是这一场永别,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