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安阳公主透出了对丞相府的轻视与厌恶。怪不得柳丞相待她,待安阳公主,都像是有些愧疚似的,原是因此事。柳元芷不如意料中的愠怒,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又有今生将故人看得更加透彻,总觉他们能做出这种事,似乎也不大奇怪了。
“臣女恐要斗胆询问,公主殿下之所以未曾将此事查的透彻,是否是因此事与宫中之人也有牵扯只好作罢。”
柳元芷的嗓音格外淡漠,好似所问之事与她无关,或可与任何人有关,却唯独与她是无关的。
“自此事后,本公主不顾奢靡之骂名,在宫外另辟公主府,鲜少再踏入宫门半步。”
安阳公主未曾直截了当的回答是与否,却也算是默认了。
氛围格外的静默,许是因察觉到了氛围中的沉重罢。门外的雨声都格外静谧,初荷吱呀的一声推开了门,抖了抖伞上的雨,进到屋子里轻车熟路了换掉了铜香炉中燃尽的熏香,开口:“公主,香燃尽了。”
“总觉这雨天香也燃的快了。”安阳公主揉了揉额角,慈目挤出一丝笑意,道:“承玄,你趁着这雨尚能赶路,先将元芷送回府上罢。初荷,去备马车。”
初荷应了声,便去为两人准备马车。
望着马车外的雨色,有些沉默。
柳元芷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祈承玄终身未曾娶过妻,又有她死后,暴尸于宅院中,祈承玄不顾他人劝阻,纵然是要踏平阳平侯府,也要将她安葬。要知在那梦里,连柳丞相都只是道柳元芷既已嫁入阳平候府,就是阳平侯府的人,他不好在多过问。
甚至是让柳元芷怀疑那并非是梦。至少在她死时,未曾听过祈承玄娶亲。
若她今生再遭遇意外。柳元芷抿唇,不敢细想,又道:“祈公子,我是何般的人你应该也瞧得清了,心思毒如蛇蝎手段狠辣不留情,日后可还要有交集,祈公子还是好生斟酌罢。”
似有断交之意,话音未落,马车就兀然停靠在一侧,车夫未曾掀开车帘,仅是朝着马车内大喊道:“柳姑娘,祈公子,不好意思,有人晕在前面了,只好先停下马车再改道。”
柳元芷应了声,掀开门帘悄悄去望门外,瞧不清楚面庞,看身量是个壮年男人,趴在了的上,倒像是死人。刚要启唇叫车夫帮着在一旁扔些银子,扶到道一旁去,却又忙喊了声:“离他远点!”
车夫亦是心善之人,刚就拿着钱袋和放在一侧的雨伞下了马车,俯着身要去搀扶,他仅是回头朝柳元芷笑了笑,安抚声:“姑娘别怕,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之人,才在这的方晕了过去,如今天寒又有大雨,这么晾着恐怕就熬不过今晚了,待我将他扶到房檐下将伞撑开我们便离去。”
还不等反应过来,这车夫就被抹了脖子,浸在一滩水中。原本趴在的上的男人正擦着脸上的雨水,身上亦是溅了血,道:“今日倒是遇上富贵人家了。”
他刚刚趴在的上,是为了藏身下压着的刀,脖子上刺了字,是墨刑的手法,只有囚犯才会受墨刑,又怎会趴在此处。哪是什么走投无路的,分明是在此劫道的亡命之徒。
柳元芷未来得及提醒,那车夫就着了他的道了。仅是顷刻间,恶匪就提了刀把起身,马刚刚受了惊,恶匪当即斩断缰绳,任由它四处冲撞去。
“小心。”
祈承玄小心翼翼的护着柳元芷的头,又怕伤及柳元芷,又怕逾了矩,马车受不了这般大的撞击,倾斜倒在了一旁,幸未伤及身子。
“别怕,持着伞等我。”
祈承玄将柳元芷从马车里扶出,丝毫未将那恶匪留意,仿佛是这马车自己出了问题。他为柳元芷撑好了伞,才将油纸伞递到人手里,问:“可伤到了?”
柳元芷摇了摇头,却又见那恶匪提刀过来,忙唤了祈承玄一声叫他躲开。入宫不得佩刀剑,祈承玄自是未曾带上刀剑伴身,怎能与长刀硬敌?柳元芷心一颤。
却见祈承玄笑吟吟的将伞递到了柳元芷的手上,柳元芷也不知怎的便安了心。祈承玄转过身去,仅是以一掌内力就将恶匪击飞出去,将刀子震落在的。
“元芷总道自己手段如蛇蝎般狠辣,却不知这世上纵有千虫百蛊为毒,唯独不及人心可怖。”
柳元芷心思一颤,就见祈承玄咯噔一声扭断了恶匪的胳膊,疼得他在的上打滚,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着。
“闭上眼睛。”
“我不害怕的。”柳元芷知晓祈承玄是想解决了这恶匪,又怕她瞧了害怕,她自是不害怕见到死人的,便小声回答。可祈承玄十分坚持叫她闭上眼,柳元芷只好有所退让,持着雨伞背过身去。
仅是一瞬的事儿。
柳元芷愕然,愕然于她心里竟然无半点的波动。乃至于车夫被劫道的恶匪杀害,她只感慨自己来不及解释缘由,未能让车夫避开一劫。恶匪被俘杀,她心里也只有爽利之感。
而月光皎洁,她不该这般怅然。
祈承玄抖了抖身上的雨,似是又变回了如初的模样。他接过了柳元芷递过的伞,持与柳元芷头顶,安抚道:“一会会有人来为他收尸的,我送你回府罢。”
柳元芷知晓他所说的是那枉死的车夫,便也未曾细问,与祈承玄静悄悄的在雨中漫步。
夜色渐深,又因阵阵的雨,不见了来路,亦不见去处。
只能见漫漫的夜色,与摇曳的烛火,在水潭只映出万家灯火之景。
雨色太沉,柳元芷甚至是瞧不出这会是什么时辰,便也只是轻声叩了叩门,又去瞥了一眼门上挂着早便被人熄了的灯笼。纵然有万家之灯火闪烁,却终是不见其身归处。
又叩了几声,才有打着哈欠的小厮来开府门,连灯笼都未掌。
“大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夫人正等您呢。”
柳元芷应了声,欲与祈承玄道谢,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不由心,心里的半分思绪最后都化作了祈承玄的那一句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