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巷子呀,弯弯的河呀。水面粼粼呀,风儿轻轻呀。风儿轻轻呀,心也静静呀。”老妇人抱着怀中瘦小的男孩,哼唱着当地的一首童谣。音色虽说不上绝美,却让人听来极其舒服。
阿布有些累了,坐在院子门口的楼廊上,看着一个老母亲安慰着怀里的少年。
“长长的巷子呀,弯弯的河呀。水面粼粼呀,风儿轻轻呀。风儿轻轻呀,心也静静呀。”
歌声漫漫荡漾在整个空气之中,风儿轻轻,心也静静。阿布在歌谣之中也十分放松起来。
一个白影闪过,似一飞仙,御剑而来,定神一看是栾惊天御剑而来。想毕山中的蜷翼魔也在暮色完全褪去前消失了。
“阿布。”栾惊天的声音平稳却也有些疲惫,稳稳的落下,带着凉意来到阿布身边。
栾惊天看到阿布白衣之上显露的鲜红血迹,心中痛了一下。
“疼不疼?”
阿布回头想看看后背的伤势却也看不到,耸耸肩膀。:“风轻兄已经帮我封住了血脉,不疼的。后面怎么了?”
“他流血了。”栾惊天回答。
阿布笑着,流血也不知道疼,学了仙法还真是方便。
“山那边的蜷翼魔也都飞走了?”阿布看着栾惊天,神色有些严肃。
“是的,飞走了。”
“这些蜷翼魔飞走的时间几乎统一,明明已经斩杀的蜷翼魔又都复活了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飞走的。很奇怪。”
“确实奇怪。”
“惊天呀,这蜷翼魔都没有上一次的蜷翼魔个头大,你说,这种妖魔困兽还分大小号呢?”
阿布开着玩笑,回想着刚刚斩杀蜷翼魔的全部过程,拔剑斩杀的快感。
阿布看着手中握着的剑,手掌由于挥剑太猛而抹掉了一些肉皮,竟然有些火辣辣的痛觉。阿布有些麻木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难道自己对杀戮正么感兴趣吗?自己就这么可怕吗?
惊天看着阿布,眼神低垂。“这些是幼年蜷翼魔。”
阿布脸色变的不好,右手轻轻的握了一下,:“幼年蜷翼魔?自己原来在斩杀幼年的蜷翼魔,斩杀幼小,自己还庆幸可以拔剑杀敌。”
栾惊天看着阿布有些痛苦的容颜,安慰道:“这不怪你,蜷翼魔是被人控制了,就跟陈家控制蜷翼魔那时一样。”
“回想在药王谷第一次见到蜷翼魔的时候,如果不是题极仙人说放出来的是蜷翼魔,我都不相信被魔化的蜷翼魔原来是那么的洁白纯粹,接近透明。”阿布感慨。
栾惊天眼神低垂,似乎是累,或者是在暗想着什么。
阿布接着说:“那日,你对蜷翼魔手下留情了?”
栾惊天突然抬眼看着阿布,阿布炙热的目光正对象自己。“是的。”
“为什么呢?”阿布看着惊天,阿布心里明白,这好兄弟一直对自己受伤的事耿耿于怀,对于阿布来说这只是意外,根本不必挂在心上。但是阿布也明白,栾惊天是个心思重的人,他虽然不说不问,但是内心却十分纠结。从那次他扭扭捏捏的给自己喂饭的时候,阿布就知道栾惊天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身边的朋友。如今阿布斩杀年幼的蜷翼魔,虽说不上十分轻松,也是也能胜任,他实在想不通那日自己受伤,栾惊天明明可以斩杀的蜷翼魔为什么要僵持这样久?如今他也想明白了,答案就是那日栾惊天斩杀蜷翼魔的时候,心有余辜,手下留情了。
“对不起。”栾惊天强忍着自己波动的情绪,面色依旧是如一潭静水一样的平稳。
“对不起我什么?”
栾惊天似乎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执拗却诚实:“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有全力的去斩杀蜷翼魔。”
“我想问为什么?”阿布已经猜到了,只有两个答案,阿布不确定是其中一个,还是着两个答案都有。
“题极仙人让我不要对蜷翼魔赶尽杀绝,我心中也有不忍。”
“我猜到了。”阿布平静的说着,原来和他想的一样。
阿布接着问:“题极仙人怎么给你说的,就很直白的跟你讲,不要对蜷翼魔赶尽杀绝?”
“也不是,只是在结界之中,题解仙人跟我说了一些话,那日,题极仙人给你说过些什么没有?”
回忆那日,题极仙人上阿布和惊天都来到一处结界。初到结界之中并不知道那一处竟是仙人早就设下的法阵,结界和药王谷的后山仙境想通。阿布和惊天在结界之中见到了蜷翼魔的翱翔,透明翅膀,发光的鳞片,一切纯粹。
那日,题解仙人只是简单问了一些关于阿布仙法的事情。语气严肃又有一些奇怪的情感,感觉题极仙人并不想让自己下山一样。
阿布皱着眉头仔细想也没有想出来题极仙人那日到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关于蜷翼魔的事情。只记得题极仙人的一句话:“保护好自己。”
阿布摸不着头脑的看着现在问着自己的栾惊天:“什么也没说,就是让我保护好自己,可能觉得我能力差,题极信任不放心吧。”
“那日,题极仙人在结界之中让我看蜷翼魔,我十分不解,觉得蜷翼魔并不是书中记载的那么可怕。师父也说,并不是所有的蜷翼魔都是恶的、是坏的。做为仙者要感化这些恶的、坏的。所以面对那些蜷翼魔,我并不想大肆残杀,我想用更好的方法去感化。”
“仙家之路,哪一条不是血洗之路?”阿布心中暗叹,安慰着有些困惑的惊天。
惊天眼底是他的忧郁:“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上仙山,难道就是想离开药王谷吗?”
阿布看着栾惊天,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释。说道自己为什么上仙山,可能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吧,他单纯的想着只为了拔剑,但是如今修了仙法,窥到仙法的神奇,感受到力量的魅力,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阿布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单纯的为拔剑才上仙山的了。现在的他,渴望力量,也渴望看到他前所未有看到的世界。
而栾惊天依旧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明明仙法和剑术已经很高,但是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动力让自己可以完全发挥。他苦恼,他也迷茫着。
“惊天,你绝对不是为了想要离开药王谷才上仙山的。你是想掌握一片自己的天地。”就跟现在的我一样。
栾惊天看着阿布,:“我是想掌握一片自己的天地吗?”惊天问着自己,也同样的问着阿布。他从来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很多次他都在仙山的最高峰修行,离最高境界只差一层,但是他总是突破不了,也参不透其中的奥秘。
阿布对着栾惊天说着,也同样是对自己说的:“上仙山可能是一时冲动,但是上仙山之后你又有几时后悔过?”
“没有后悔过。”
“无悔,那就是咱们要行的路呀,只要无悔,这路就还长,慢慢走。正道难行,仙道也同样如此。”阿布苦笑,心中过泪,他渴望力量,渴望自己可以走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悠游自在,侃侃笑颜。
阿布突然摸着脑袋,:“哎,我给忘了,还要问你呢,这蜷翼魔都是飞到何处的呀,很奇怪,日落时分都飞走了。”
“已经再查了,很快就能知道,师父给了我一道符咒,让我放在蜷翼魔的身上,这样也许能找到蜷翼魔的老巢。”符咒是一方小小的黄纸,黄纸上并没有奇怪的咒文。
“这是题极仙人给你的?”感觉很普通。
“是的。”
阿布笑着:“题极仙人很厉害的,他给的东西一定都有效果的。”
“阿布。”
“啊?”阿布听着栾惊天轻声唤着自己,并不知道他这样叫自己是何意,只是觉得他很温柔,也习惯这样的被叫。
栾惊天摇摇晃晃欲要倒下,白衣之下是他疲惫的身子。平日里要保护弟子,还要追踪蜷翼魔的踪迹,设计法阵的同时还要修行剑术。白日里在阿布这设下的保护结界,又要在深山中苦战多时的蜷翼魔。他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他心太重,装的东西太满。
倒在阿布怀里之后,阿布在感激到栾惊天身体滚烫似是在发烧。
“这个白痴,运用仙法竟然透支到如此地步。”阿布叫骂着,抱起栾惊天走进了房内。
迷迷糊糊的栾惊天抬眼只能看到阿布的下颌骨,微微的可以看到几根刚刚长出的胡须。
“阿布,你都长胡须了。”
阿布自然到了长胡须的年龄,自己可是比栾惊天要大上一两岁的年纪的。
“只许你长胡须,不许我长?”阿布抱着栾惊天,穿着粗气,语气也不是很好。
“呵呵。”栾惊天虚弱的笑了,笑的很吃力,也很让人心疼。
“你就是神经病。你一定是神经病,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娘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怪胎来。”阿布跑回院子,看到院子之中那个保护自己的结界还没消失,结界在源源不断的吸食着栾惊天的仙法。
阿布挥手之间点了栾惊天的仙门穴,仙门被关闭之后就没有仙法流出,结界也在瞬间消失。
“傻瓜,你都脱力这么厉害,竟然还做着结界保护我。真是个傻瓜。”
阿布嘴上说着栾惊天,但是心中却十分暖意。
外面的人呼唤着如同炼狱,茅屋内两个少年却如仙子一般。
栾惊天如孩童一样昏睡过去,阿布第一次见到如此般毫无戒备的惊天,如一团柔软的棉花。
栾惊天浑身发烫,皮肤苍白无汗。阿布从栾惊天的身上摸出一小盒针。
“嘿嘿,果然在这。”
阿布拿着针左右瞄准方向,阿布在药王谷的时候学过施针,但是只学会皮毛。阿布拿起昏睡的栾惊天的左手,“应该是大拇指的,是内层还是外层呢?”阿布故意的笑了笑。
银白的细针落入血位之中,酸麻的感觉如落入水中的石头一样荡起涟漪。施针之后需要在少商、少泽、商阳的三个穴位放血。阿布手拿三棱针,跟一个小锥子一样,在惊天的手指上一扎,热腾的血液跟有突破口一般的喷涌而出。茅屋内设施简谱,之中用一个小小的瓷碗接着低落而下的黑血。
施针放血之后,栾惊天的身体终于没有那么热,而且似乎已经出汗了,阿布轻轻叹气,栾惊天安静的睡着。
屋子的木门轻轻的被推开,依着月光来看,是一个老妇人,正是云风轻的养母,石氏。
“我做了一些稻米粥,喝一些吧,就当夜宵了。”石氏很是温柔慈祥,苍老的面容之下是一个可敬的灵魂。
阿布结果稻米粥,水镇盛产稻米,但是这种稻米却极为珍贵。
石氏笑着:“云风轻小时候很喜欢喝这个的,他已经喝完睡下了,你也尝尝。”
“嗯。”
“这稻米一家一户都只能留一袋子,剩下的都要拿出去买卖,让更多的人喝上水镇的好稻米。”
阿布笑着,很有礼貌的喝了一大口粥,粥香包裹整个口腔,喝下肚中暖意十足:“好喝!
”
老妇人笑了,笑的很慈祥。看着阿布的眼神就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阿布看着老妇人,温暖又感动,很难想象老妇在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善良模样。
阿布问着:“云风轻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老妇人微笑中带有心酸:“云风轻小时候很可怜,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我捡到他的那日,他正被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欺负,孩子们都在打他。他浑身污垢,有的是血,也有的是泥,总之身上没有一处的干净的。我把他抱回了家,他却十分懂事,那时候我身体不好,不能生养。我把云风轻当自己的孩子,他也把我当做他的亲生妈妈。我很欣慰也很感动。人不就是这样吗,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我想过的日子就是让我的孩子们都健康幸福,让云风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我并不知道他在儿时有怎样的可怕记忆,他怕,他怕争吵和打架,他怕他自己弱小。”
“所以,他上仙山了,这是他的目的。”阿布回应。
老妇眼神空洞的陷入回忆:“他说要保护我们,保护这个家,他要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但是我不想,也不愿意,我想让他幸福,我并不希望他应为这个家而受伤,而辛苦。”
阿布看着老妇人,老妇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单纯而纯粹的母爱,一种不求回报的大爱。云风轻在这种爱里成长,又怎么会不爱这个世界呢?有怎么会失望和绝望呢?
说真的,阿布也很幸福,却依旧十分羡慕云风轻有一个这样的养母。阿布虽然也有一个对他很好的师娘,他小时候幻想过很多次喊师娘母亲的画面,总之可以的忍住,因为他知道,那个如仙女一般的女人是惊天动地的母亲,自己不能去抢惊天和动地的母亲。他多想叫一声母亲。
母亲和父亲这样的人物几乎在阿布的一生之中都没有出现过,母亲和父亲这样的词语在他的人生中很少出现,也几乎不被提起,如此渴望却又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