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瑟前前后后在将军府住了差不多三个月了,这期间武功内力一直没有恢复。
三个月里,苏锦瑟给陈华年下过一次毒。那家伙抿着唇回味了一下,说:“赵家不愧是百年的医药世家,连害人的毒药,味道都与众不同。”
苏锦瑟心中一跳,赵家早先年确实是行医的,可那是几辈人之前的事了,现在可是鲜少有人知道的。
陈华年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乃是兵家最常用的招式。”
苏锦瑟便不再理会他,这三个月里,陈华年经常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每次都把他气得面红耳赤,骂陈华年“登徒子”。可渐渐的又好似习惯了,他有时候回家晚了,也会担心。
其实在将军府待了许久不走还是有原因的,自己武功没有恢复,朝廷不知怎么就得知了赵岩还有个义子,外面到处都是要捉拿他的人。而在将军府,除了陈华年会调戏他,其他的倒是不怎么难为他。现在的将军府可比外面安全多了。
更奇怪的是苏锦瑟和陈华年相处久了,竟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情愫来。一日,陈华年进寝室时,苏锦瑟正在看书。于是陈华年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拉起他的手腕就把带到了自己怀里。苏锦瑟一顿,接着挣扎着起身,眉头紧缩。陈华年笑得像个地痞流氓般的道,“怎么?你在我将军府几个月,吃我的,穿我的,只不过抱一下都不许?”
苏锦瑟看着他,面色严肃,“我义父是不是没死?”“不是你自己说我害死了他,来找我寻仇的么?”陈华年抱着手,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如同往日一般慵懒。
苏锦瑟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和我说实话,是不是?”
“你身上有股药味,虽然有点淡了,但是我不会闻错的,因为那是我从小便闻到大的赵家的秘药。”苏锦瑟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答案。
结果那人仍是面不改色的道,“如果是我杀人之前就逼供出来的药方呢?”
“不可能,这药不管是分量还是炼药的火候都极其难掌握,这其中的门道只有赵家人才知晓,就算是神医来炼这药也不见得会有药效,所以才称其为赵家秘药。”
“只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陈华年说完便走到软榻上躺下,不再理他。
苏锦瑟虽不说,但心中已有答案。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陈华年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问了府里的老管家,每天都是一个答案,“将军去了柳巷,不知何时归。”柳巷,京都最有名青楼楚馆都在那里。但是苏锦瑟确破天荒的每天都在等他,不为什么,就是想从他口中套出赵岩的下落。
一天夜里,陈华年到深夜还未归。半夜时分,有人潜入寝室,打晕了苏锦瑟,把他带走了。
苏锦瑟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走到门口,推开门,看见赵岩在小院里磨药。
苏锦瑟恍恍惚惚的,像是在做梦一般,赵岩看见苏锦瑟,面色慈善的问,“可还有什么不适?”苏锦瑟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摇了摇头。
苏锦瑟走到赵岩身边,帮他挑捡起了草药。赵岩继续低着头磨药,“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知道问什么,毕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苏锦瑟道。一会儿,进来一个侍卫,对赵岩说:“那位出手了,将军让您和苏公子多保重,如果有机会就离开京都吧。”
“那陈华年呢?”苏锦瑟问。那侍卫一顿,说到:“苏公子保重,将军让属下转告您莫要为他殉情。”这家伙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占他便宜。苏锦瑟心中七上八下的,此时心中就一个念头——回将军府!转念又觉得自己是疯了,在意那佞臣干嘛?死了正好,反正是个祸害。
“锦瑟啊,你对陈家,和义父还有华年那个孩子了解多少?”赵岩拍拍手上的药渣,问。
“陈家三代人都是戎马一生,陈华年的曾祖父更是我朝的开国大将军,陈家几代人为我朝开疆辟土,对我朝而言可谓是功不可没。”赵岩点点头,问:“义父呢?”
苏锦瑟道,“义父身为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可谓位高权重。”
“至于陈华年。”苏锦瑟看了赵岩一眼,赵岩一副只听不言的模样。“十五岁时便随陈老将军上战场,曾一战成名。人称……”苏锦瑟停下了。多少年了,世人似乎忘了,那个绣花枕头般的废物将军曾经也是位少年英雄。“人称玉面将军。”苏锦瑟说完,心中惆怅不已,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如此堕落,自甘为泥。
“世道变了啊,锦瑟。”赵岩感叹道,“十年前的一次叛乱后,陈家就只剩下了华年那孩子一人,陈家五十万精兵最后竟折损了只剩一千不到。华年也武功尽废,自从之后,陈家一蹶不振。”
“世人都不敢提起,为何那年明明已经归顺了的夷人会突然叛乱?为何那能以一抵百的精兵会折损如此严重?为何面对百万大军仍战无不胜的陈家竟差点灭门?”赵岩看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苏锦瑟知道,树林后面的这个方向,是皇宫。
“自古以来,政权和军权都是水火不容。皇上心急,一心想让这俩大权利都归顺于自己,可如今朝堂上暗波涌起,已逐渐划分为俩股势力。但将军府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所以皇帝出了个下策。”
“可皇上没想到陈家最后竟还留了陈华年一个后人,对吗?”苏锦瑟问。他实在想不通,陈华年现在如同废物一般,为什么也要赶尽杀绝。
“所以皇帝想到了我,一个同样令他头疼的中立的吏部尚书。皇上想借我手除掉陈华年,再借题发挥,最后一箭双雕。”赵岩到,“陈家就像是皇帝心中的毒瘤,即使陈家不再风光,但是那在民间树立了百年的威信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倒塌的。在这太平盛世,陈家功高盖主就是最大的罪过。”
“难怪了。”苏锦瑟一直觉得奇怪,为何自己在边关明明收到消息称是陈华年残害了赵岩,可入京后却打听不到半点消息,自己在混入将军府时又是那般轻松,并且为何是他在将军府呆了许久后才出现他的追杀令?只怪自己一时被冲昏了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陈华年率先出手“解决”了赵岩,打乱了皇帝的一手好棋。但棋子出手不可悔,皇帝只能硬起头皮往下走。所以他一边在京城封锁了消息,一边又悄悄的把消息放给苏锦瑟。
“皇上的计划不过尚在襁褓中,陈华年一招打得他措手不及。为了稳住自己的大业只能先封锁消息,先除掉陈家,再暗中放出消息引你来刺杀,但你自从进了将军府后便生死不明,皇上一咬牙只能来个弃车保帅了。”毕竟皇帝还是明白的,眼下的政权可比军权有用多了。
赵岩说着,眼神灰暗。自己一身忠心义胆,却不想落个如此下场。
三日后,苏锦瑟找赵岩要了解药。“诶,药是我给华年的,也是我让他把你囚禁在将军府的,你不要记恨他。”赵岩为他配好药,“你可想好了,且不说你能不能回去,即便是回去了或许也不能活着出来了。”
苏锦瑟端起药碗一口喝光,连眉都没皱一下。“义父的苦心我明白,我自是不会记恨他的,并且这趟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半个时辰后,你的武功内力就会恢复,此去要小心。”赵岩说完,背着手,一边喃喃到:“如今的年轻人啊……”一边回屋中去了。
苏锦瑟换了身女装,轻而易举的混过城门口的守卫,直奔将军府。
望着这曾经辉煌气派的府邸,只觉得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正要推门时,一个摆小摊的老婆婆说:“姑娘别进去了,如今这里面也不过是个空壳,这陈家小将军谋反了。俩天前就被官府追杀出城了,听说被逼到一出悬崖边,所有人都被杀啦。”
苏锦瑟全身抖厉害,最后努力找回一点声音问:“婆婆,可否……告知他们往哪方逃了?”
“就往西边出的城,姑娘可是来寻人的?”
“来寻我夫君,他在将军府当差。”
……
苏锦瑟最后在悬崖下的发现了伤痕累累,但勉强维持着一口气的陈华年。
陈家数十位将士拼死护下了他。
四个月后的郊外小院中,“你一身伤瞎跑什么?”苏锦瑟看着刚刚从外头回来的人,一脸的头疼。自从可以下地后,这家伙就闲不住似的到处跑,他也因此天天提心吊胆的。京城风波未平,皇宫里那位可是还惦记着他的尸骨的。
“好了好了,你看我们今晚有肉吃了。”陈华年提起了手里的兔子,一脸邀功的说。
“吃个屁,你再出去瞎转悠,哪天皇帝把你抓去了,我看你还能吃肉!”苏锦瑟把头扭到一边,不想理他。
陈华年笑嘻嘻的誊出一手,环住苏锦瑟的腰,下巴抵在他的一边肩膀上说:“是是是,为夫知错了。”苏锦瑟脸色通红,骂了一句:“登徒子!”
此时,赵岩从屋子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自顾自的走出院子,还笑着喃喃到:“年轻真是好啊!”苏锦瑟顿时觉得脸面无存,狠狠地瞪了陈华年一眼。
晚饭后,陈华年对苏锦瑟说道:“我们离开京都吧。”眼下这种情况京都确实不宜久留。
苏锦瑟自己倒无所谓,毕竟几年的游历让他早就习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但还是问了一句,“去哪?走得了吗?”
陈华年笑笑,“皇上想除掉陈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些兵马已备不时之需,想不到终究是走到了这步。这几天我前后都安排好了,今晚便能走。”说着,拉起苏锦瑟的手认真的说,“以后无论在哪,只要你在身边,天涯海角皆是家。”
……
这一年京城大乱,吏部尚书赵岩突然被抄家,陈家小将军造反,皇上在朝廷上因为军权和政权问题差点被对立派的弹劾气到吐血。
是夜,一行人护送着一辆马车悄悄地走上官道,不知要去何处。只是比起如今这乱成一锅粥的京都,四海为家的漂泊也算是个好归宿……
锦瑟思华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