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获得更多,或许要棋行险招。得虎子,才可得罕有之物。
静娴非常不确定陈云开得家庭,是否会接纳她这样平民儿媳。但又侥幸心想或许万一呢。
那一点侥幸的概率实际是零。陈母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酸未备齐,体检未预约,还没等理好生理状态,陈拓联系她:我是拓。从微信提醒状态,是云开将她联系方式推送予陈拓。
拓下榻在宝格丽酒店,落坐江边,尽飨两岸美景,云磨高楼天如碧,广厦高唱大江东。酒店是宝格丽传统的橙黑相间,名商巨贾加新进网红在此熙攘出入。
却没约在47楼的IL Ristorante。
静娴惴惴踏出电梯,不知佟能约她何事。
绞尽脑汁,似乎与他提过她的职业是基金经理,陈拓确实客气喃喃有机会合作。
为此,静娴提了一袋龙瑞路证券演宣传资料,绑绳勒得手背红痕间隔,她本偏暗,倒显手白。
开门,陈拓穿着睡袍,神色怡然,似老熟人迎她开门。
他让她先自己坐,未言其他,自顾自沏壶金骏眉,又坐回桌边,在电脑前敲打半响。
正当静娴手脚不知放何处时,陈拓从沙发后将她圈住,“久等了,宝贝。”
她大骇,失态竟跌滚在地毯。
“陈总,不好意思。”
“叫拓哥。”
“佟,啊不拓哥,我与云开,上次,在那处,您和艾米莉……”语言惨白,逻辑混乱,她意指她是云开女人,却没有底气吐出女友这词。
“艾米莉和安妮哪有你可人,那天我就想要你,见你在云开身下旖旎之态……”
静娴脸红心跳,她见过陈拓在新闻中公开讲话,慢条斯里,老成持重,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儒雅气质,可眼下这般说出的话,臊得让她恨不能钻地洞。
“云开,云开知道?”、
“那肯定。”佟大笑,“他说你在金茂附近,我便找了这家对岸酒店等你。他说你上回是第一次,还嘱咐我温柔些。”
静娴不知的是,陈云开还多嘱咐了陈拓一句,这妞我花过钱了,兄弟你直接找她。
啊!静娴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陈云开,拿她当什么了?当什么……
若静娴能被轻易锤死,无依无靠她早无法在上海立足。
盯着手中仪器慢慢呈现两道杠,她双手扶边坐下沙发,缓缓吐处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作了些手段,特地留呲了指甲,男女之事便有漏洞。
陈云开,陈拓,对她的故事并不买帐。这个阶层,理智又冷酷,对每个人明码标价。
为了十万港币,两位陈总连日召见她,似乎她是自助,非要吃回本才甘。
静娴脑子吃痛,她不能确定孩子是谁的,甚至可能是杨端的,她的指甲无意中每每钩穿丝袜。唯一确定,并不是钱辉的。
与钱辉渐行渐远,未道别,无声远去。他待她并不小器,只是给不了她要的家园。
“师妹,把照片删了。”云开在电话理听上去很生气。
静娴未找他理论,他倒先声夺人。
“我只是想把每一个与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记录。”她将他俩在机场贵宾区的互动照片发到朋友圈上,配文:陈师兄,是我学习的榜样,教我投资与为人。
“乖乖,咱自己心里记得就好。”他声线压低,克制刚拨通时的怒气,磁性迷人的嗓音,说的却是最残忍的话,“我毕竟有身份,我女朋友万一知道会不高兴的。”
女朋友,原来浪子也有女友,需门楣高低相称。
她死死按着那支验孕棒再未言语,几欲开口告知喜讯的冲动也吞咽回肚,从长计议。
“好嘛,我这就删了。”她奇怪,喉咙仍能发出如蜜糖一样香甜的声音,但她的灵魂仿佛清冷独立地在旁观察她的肉身。
电话结束,陈云开转了一万元,配文:祝宝宝三七女生节快乐。
若无心,根正苗红情人节也未有一朵花,若刻意,随意的节日也可赠礼。
静娴心想:三七倒成节日,怎么不说植树节快乐呢。
“怀孕了?那还能正常工作,需要请假否,可还有年假?”不知杨端是真傻还是假傻,无视她的暗示,如寻常吩咐。
他每周来一次上海,按例先叫部门每位员工进办公室询问上周总结,到静娴时,则大门敞开。
杨端自然浑是不信,儿子5岁时,他便做了绝育手术。眼下这女下属混是脸面不要,竟还带着身子要说法,平时羞羞答答的人,他本以为那天自是酒饮多失态,一时迷了心窍,眼下看这女孩决非吃素。
他喜欢瘦高的女性,齐大非偶,连情儿也不算,最多一夜露水,并无多余情感。
“杨总,您看,接下去我该怎么办?”
“既然你怀孕了,就按照公司规定来,公司也不会亏待女同志。对了,既然你不久要休产假,你手头的基金交给张心管理吧。”
张心是杨端藏的那位娇。
静娴气极,杨端不仅不接招,还趁机拆她的权限。
她仍然强撑淡笑面对回了一句“多谢领导体谅,听领导安排”便退回工位,一张脸立刻挂了下来。
“静娴,你竟认识Ann?”张宣宁惊讶地张大嘴。
“什么?”她一头雾水。
“就是这个,这不是你吗?”宣宁指着屏幕上,一个女孩自拍后面,露出静娴微笑的侧脸,好看的下颚角弧度。
“这是微博?”
“是Ins,花间Ann,美妆博主,你不知道她吗?”
静娴细看,正是安妮,却不知她何时拍下的照片。
她却摇摇头否认,“不是我,只是有些像,我怎么会认识网红呢。”
“还真是像呢,都有梨涡,嘴角弧度,莫不是你还有双胞胎姊妹。”
静娴三言两语打发,打定主意不予承认。本以为萍水相逢不再有交集,这下正方便打探下那女孩与陈云开的关系。
心下烦乱,头一回在办公室趴着睡着了。
梦里,有一小女孩背对着她哭泣,左顾右揩,总是见不到正脸。
“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
“你为何在这啼哭?”
“妈妈不要爸爸,也不要小鱼。”
“你妈妈是谁?”
那女孩哭着转脸,竟没有五官,面部是一爿空白,“是你,你是我的妈妈。”
一蹬腿麻木,静娴瞬间惊醒,办公室人来人往,管灯亮白的发光晕,还在人间,恍如隔世。
小鱼,小鱼。那是她的叶小笋!
十年生死两茫茫。
晚上母亲又与她通话,絮絮又是那些事,她茫然无措想遍好孬主意,让静娴找钱辉张罗,早些嫁他两家欢喜。
“欢喜的只有你们。”乖女儿终于被踩痛楚。
钱辉上次联系她已是三周前,两人似默许了冷别离。
“怎么会呢?你嫁给他,他家先帮老丈人还点钱,等爸妈周转开了就还他,你看这房子这不还是你们俩的吗?”
“是我的,还是徐拥军的?”
“静娴!”
“妈妈,对不起,我只是很烦。为何爸爸不能卖了家里的房子?”
“江南街道的那个两居?”
“不是,咱现在住的房子。”
“那怎么可以,你让拥军以后带媳妇回来睡哪?”
她与大姊从小公用一屋,大姐出嫁,她上学前脚刚出门,小房间立即改作棋牌室,供牌友们切磋中国文化。拥军的房间带卫生间,即使高中住宿,他也仍可独享。父母偏心无需言明。
想到大姐,如心电感应,大姐便来了视频。徐杨柳拥有一子一女,女儿才满三岁。
杨柳与静娴视频半小时,让女儿背了二十分钟的诗给小姨听。外甥女十足十复制她爸模样,单眼皮,塌鼻梁,完全徐家的颜值基因痕迹。
静娴素来不喜孩子,或许现在因自己腹中有一个,竟耐着性子静静听完。
红豆生南国,生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一首接一首,奶声奶气咿咿呀呀竟背了十首诗。
静娴疑惑不解,徐杨柳自己不是读书料子,却培养三岁孩子念诗,不解其意,这孩子长大又能记得几句?读书结果,本就由基因和努力决定,而努力程度几乎也由基因加一些家教和偶发际遇决定。
世上母亲都觉得自己孩子如珍珠翡翠般夺目,但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只是平平常常。
本有一刻冲动,希望生下这孩子,也当即打住。若没有父亲,生下一个平平常常的孩子,带他吃苦,对谁有益处。还是本着初衷,向着原先怀他的目的去走,能不能出生,全看造化。
静娴悲悯,一阵难过。人人的孩子都可以出生,偏她的孩子这么难。
徐静娴最大的好处,是百折不挠,若能轻易击倒,她早不配立足阳光下。
她约陈云开,他给她一处私宅地址。
茂名北路曾经叫慕尔鸣路,曲径通幽,竟找到一座独栋,安安静静,遗世独立。
上次伤心之后,她抱定主意,只想谈条件。这副阳光男孩的皮囊,内心是只谈交换的商人,她被蛊惑了,她要恢复她自己。
“你随便做,尝尝我的茶艺,上好的雨前!”
“我怀孕了。”
陈云开挺住了手上忙活,却仍然笑嘻嘻,“是我的?”
“嗯。”
“怎么确定?”
“可作DNA检测。”静娴嘴上笃定,心里发虚。这孩子只是筹码,它并长不到可测试基因的大小。
除非陈云开要她生下,价钱合适,买卖可谈。心里发酸的倒牙,却咬着后槽牙硬挤出笑容,“云开,你欢喜吗?咱俩的孩子。”
“若是咱俩的孩子,那自然喜欢。”
陈云开意有所指,而静娴亦不接话,玩味地看着他。两人默默品着雨前龙井,氤氲出一道雾气,朦胧不见两人神色。
果然,静娴前脚刚走,陈云开便电话陈拓,得到答复,这一个月都未见静娴。陈拓似见惯世面,一副语重心长之意教育陈云开要注意安全。
全中!静娴盘算中,故意冷落陈拓数日,孩子却已十周大,信息不充分下,陈云开便以为是一个月内事情。
只是,静娴不知,陈云开与陈拓乃兄弟,无论是谁的,陈云开均会出头解决。多此一问,陈云开确实另有打算。
若能与云开结婚,这孩子生下来,她会好好抚养。教它所有驭人术,和防人心,奉献所有为母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