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心睡了到北京后最踏实的一觉，宿舍传呼器吵醒他时已是晚上，楼下有人找他。
从楼下传呼的通常除了懒得上三楼的老师，一定是女同学。士心应了一声，爬起来翻身下床跑进水房冲了把脸，立时清醒。他对着镜子将很久没理的头发拨弄两下，赶紧下楼。
他猜到是阿灵，除了她没女生会来找他。学校宿舍对异性学生封闭，每天下午五点到七点开放两小时，可以登记出入，其它时间上宿舍找异性同学就得花一毛钱让门卫通传，因为这个缘故，学生们戏谑地将宿舍楼称作“五七干校”。
阿灵换了件不同以往的衣服，白色，比先前那件风衣短些，看着挺新。她拎个塑料袋站在楼门外，长长的头发被夜风吹得飘散开来。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好出楼，边走边看阿灵，一脚踩空从门口台阶上跌了下去，趴地上在暮色中寻眼镜。
士心走过去，将眼镜捡起来递给那男生，男生笑笑，连连点头，戴上眼镜走出老远又转过头来瞧着阿灵。士心走到阿灵跟前，笑道：“早叫你少出门，人见人翻，信了吧？”
阿灵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想起那天相约去街头吓人的玩笑，笑着将袋子递给他：“听说你大功告成，我来慰劳革命同学。”
士心这才记起书稿已成，心里挺美，笑道：“谢谢！”
“呵，整得还挺客气。”
“呵，你个南方妹子，整字儿都会用啦？挺会整啊！”
阿灵嘻嘻一笑：“宿舍里俩东北人，整天整来整去，就跟着整会了。”
士心嘿嘿一笑，望向塑料袋，里面装着驴打滚。
“吃你那么多红烧肉，总觉着嘴短，也让你短一回，省得总觉得占了你便宜。红烧肉你也不稀罕，驴打滚充数吧。”
士心笑笑，说：“行了，赶紧回，大黑天的长发飘飘出来吓人，把人眼镜都吓掉了，你要多来几几趟，我就得让人撵出宿舍楼啦！”
阿灵佯装气恼伸手去打士心，士心低头闪开。
“我就要吓你，你奈我何？”阿灵忽而认真起来，说道：“去天安门吧。”
“我就说嘛！无事献殷勤，那啥……子曰，淑女最恶，果不其然。”
“子什么时候这样曰过？子这样曰的：张士心，你必须陪阿灵去天安门。”
士心笑道：“子说的话你都敢篡改？说吧，啥时候去？”
阿灵嘻嘻笑道：“当然今晚咯，你活儿干完了，钱赚到了，心情好，趁热打铁。”
士心点头道：“行，等我会儿，今天心情好，舍命陪淑女。”
阿灵甜甜一笑：“我以为你不肯呢，干活那么累，海涛说你睡了一整天。”
士心“去！为啥不去？来北京半年了，不知道天安门长啥样，说出去都丢人。”
阿灵又笑：“为了你不丢人，咱赶紧去。”
士心上楼去收拾，阿灵在门口等他。海涛冒了出来，笑眯眯凑上前。
“俺自习回来，就见你俩说得那叫一个欢实，说啥呢？那么高兴，俺也听听。”
“没啥，没啥。赶紧上去吧！”
海涛不屑一顾：“我都听见了，你俩去约会。”
阿灵愣了一下，伸手要打海涛：“乱讲！”
海涛飞奔进了宿舍楼：“这回俺不添乱，下回你们再去天安门，得带着我。”
海涛笑呵呵顺楼梯上去了，阿灵望着他背影，眼圈儿红了：“不会有下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