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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又寒，居然又下了场小雪。
士心还没找到工作，雪天骑车不方便，肚子又疼得厉害，骑行时总控制不住那辆破车，只得坐公交出去找活儿，翻箱倒柜找到六毛钱，揣兜里就出门去了。
除了刚到北京那天，他这是头一回坐公交。
售票员敦促大家自觉买票，士心递过去一毛钱，售票员看看他，撕了张票递过来。车上有不少空位，士心选个靠窗的座位，目不转睛望着窗外。来北京半年，他几乎天天骑着车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却不曾留意过街边风景。薄雪盖着新绿的柳条，看得他心情爽净。
走了几站地，车上乘客渐多，开始显得拥挤。有个女人抱个孩子上来，士心将座位让给她坐。售票员朝那女人喊她买票，女人将手伸进领口摸半天，摸出几个硬币，小心地数了数，递给售票员：“坐八站，够不？”
售票员接过分币，小声嘟囔：“买张票弄一把分分钱，添乱。”她将硬币丢进票夹，指着女人怀里的孩子，“他也得买票。”
妇女摇摇头，搂紧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将头扭向窗外。
售票员催道：“说你呢，孩子也得买票。”
女人佯装不闻，不搭理售票员。售票员走过去，拽拽那女人胳膊。女人转过头来，不高兴了：“你干咧？俺孩儿小，坐车没买过票。”
售票员不顺气了：“那你还真敢坐。不过今儿你就得买票，不买甭想下车。”
那女人扭过头去又望向窗外。车进站，售票员回到车门边查验下车乘客的票。公交车出站，售票员居然又走过来，这回不怎么客气了：“装哑是吧？你倒是买票啊！”
那女人不肯买票，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钱，她挺起胸膛让售票员搜，售票员颇觉尴尬，又不甘心就此收手，索性朝司机喊道：“丫不买票，给丫拉总站去！”
又走七八站地，公交进站，那女人忽然抱起孩子奔到车门口要下车，售票员早有准备，咣地关上车门，揶揄道：“这会儿倒挺麻利！想下车？补票！”
司机也不等那女人补票，开车就走，接连走了两站，那女人都被拦着下不了车。车又往前开了一站，售票员依旧拽着她胳膊不放，眼看越走越远，女人急了，带着哭腔求道：“俺真没钱，不是不买票哇。让俺下去吧，走远了没钱坐车回来，孩子走不动。”
这回轮到售票员扭过头去爱搭不理了。那女人几站地都没能下去，坐车厢里哭起来。售票员又气又笑：“丫真会装。这帮外地人，都这揍性！”
“怎么说话呢？外地人咋啦？”乘客中有人不乐意了。
“哎哟，北京人还真牛，一卖票的，都这大口气！”另一个乘客挖苦道。
售票员的话惹得众人纷纷挤兑她，车厢里顿时闹哄哄。
士心觉得售票员有点过了，掏了一毛钱递给售票员：“我帮那孩子买，别骂了。”
售票员接过钱，嘟囔道：“这些外地人……”
有人用一句粗话打断了售票员的话：“外地人咋了？外地人操你妈啦？”
售票员顿时怒了，跟那人吵起来，几个乘客七嘴八舌帮腔，车厢里顿时更乱。
公交车在吵闹声中又到一站，那女人抱着孩子下车去了，车里还在吵。司机被众人吵得烦了，回过头来大声喊道：“都闭嘴！不爱听不爱坐的，下去，别他妈搁这骂大街！”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士心还有一站下车。脸蛋圆乎乎的售票员目光灼灼盯着他，过了片刻，她晃晃悠悠走到士心跟前：“查票！”
士心将车票给她，售票员看了看票，说道：“罚款！两块！”
罚款？士心有点懵，售票员说他买的票与乘车里程不符，罚款两元。
他头一回正儿八经坐公交，没细算里程，跟着别人买了一毛钱的票，售票员也没问他坐到哪儿，这会一算，一毛钱只能坐六站地，他确实少买了票。
兜里只剩四毛钱，还得留出回学校的路费，他赶紧认错，又掏一毛钱补票。
“没算好，多坐一站。”
“多坐一米也是多。按全程票价十倍补，两块！”
“就多一站，真的算错了站，我补！”
售票员不肯让士心补票了事：“您不挺大方吗？有钱给人买票，自个儿倒逃起票来，这叫啥事儿啊？您不按里程买票，这会儿可补不了，十倍罚款，两块！”
“我真不是故意逃票，头回坐公交，我买票时候您也没说买多少钱票呀！我认错，把钱补上，您看行吗？”士心说得诚恳，确实是自己少买了票，兜里又没钱交罚款，只得服软。
售票员不好意思再为难他，气哼哼接过一毛钱，撕了张票丢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逃票逃到首都来了！”
士心笑笑，没敢再说话。
车子进站，他快步下车，苦笑着摇摇头：“逃票，呵呵，外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