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满离开他那天,刮了好大的风。一地的黄落叶被风刮的不知道是要吹向哪里。
或许会吹到朱思尧脚边吧。
她提着行李箱,穿着单薄的衣裳。带着蒋昱霖送的耳环,化了精致的妆。她用最后的一点积蓄,给自己租个房子。
这老小区,长满了爬墙虎。温馨又浪漫的小区,她这样不够阳光的人,却住在这么浪漫的小区。实在是,有些滑稽。
从来没想到第一次租房子,竟然这么快。在中介那里交了押金,直接拉着行李箱过来看房,签了合同住了进来。
中介早就看到了林蔚满泛红的眼眶,他没有安慰,或许早就看惯了别人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样子。
她在租来的房子里,哭的撕心裂肺。
在消费高的城市,上班半年,辞工一个星期,房租,吃饭的问题就出现了。活着,对当时的林蔚满来说都是难事了。
她是那么善良,那么坚强的人,从来不求人,从来不撒娇。可因为覃应然的事,把自己推入绝境。
覃应然的律师要求她赔偿的钱,她走时,将钱一份不少的存在一个银行卡里寄了过去。
只是,没有同意道歉。她同时寄给了覃应然一封信。
信里写着:如果你拿着这笔钱,还逼着我道歉的话,我拼了命也要跟你打官司。我要法官给我评评理,到底谁是说谎的那个人。
她才没有错。
还覃应然钱时有多决然,现在的她就有多落魄。可谓破财消灾,压根就是错的。
所有的钱都给了覃应然后,林蔚满自己身无分文在外漂泊。
没有工作的她,半个月不到便退了房。一夕之间没有容身之处的林蔚满了,为了两千六还包吃包住歌吧服务员工作,低声下气的求了老板好久,才得到这样一个机会。
她清醒的知道,落日不会为她而升。
林蔚满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那么难过,也从来没有对朱思尧那么失望过。
她什么都付出了,却因为这样一件事,连朱思尧一句关心都没换来过。
她也不敢告诉姑姑,她现在是一个负债累累的人。
注销所有联系方式的林蔚满,撑着伞自己一人走入了黑暗。没有快乐,没有梦想与期待的荒诞日子,将她推的踉跄,一步一步蹒跚着走。
搬到统一的宿舍时,室友很善良的帮她整理床铺。
“你哪里的啊?”女孩和她差不多年龄,普通话有点不标准。
“天津的。”
“大城市奥,那离北京很近吧。”
“嗯。”
女孩给林蔚满收拾好属于她的桌子,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她。又道:“你是不是不太爱讲话呀。”
林蔚满愣住了,是吗?她有不爱讲话吗?好像没有吧。
“没有吧。”
“奥。”她嘟着嘴奥了一声,笑的单纯可爱。
“我叫林璐。”
“林蔚满。”
“你也姓林呀!真好,真好。”林璐拍着手跳了跳,不知道她那里来的喜悦,林蔚满也不想知道。
歌吧都是夜班,晚上上班前会路过一个大厦,那里有一个大屏幕,放着覃应然代言的广告。
林蔚满总是穿着黑色连衣帽薄卫衣,背着双肩包,每次从宿舍走到那里时,她都会抬头看一眼。
“如果…我是覃应然就好了。这样你说的话,就都属于我了。”
她叹口气,走过斑马线。人海茫茫,只有她逆着回家的路线,往相反的方向走着。
别人,还以为那儿是她回家的方向。
林璐因为要养家,白天就找了个兼职。下午在宿舍睡觉,晚上再去歌吧上班。
皮包扁的已经毫无分文的林蔚满,把手机二手卖了。里面曾装了很多朱思尧的照片,她全部拷贝到云盘上。
拿到钱的林蔚满,请林璐吃了一碗牛肉面。
林璐吃的很开心,她看着林璐,都不知道这样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容易满足。
林璐担心的问她:“可你没手机了,不怕家人联系不到你吗?而且深z很多人,都是用手机付款的。你不怕,会很麻烦吗?”
林蔚满摇摇头,安静的吃面。反正那个手机里也没有手机卡了,有或没有手机,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况且,没人在乎她。
林璐想把自己另一个手机借给林蔚满:“我这还有一个手机,里面有卡。我用来当无线网用的,你先用着吧。”
“没事,不用了。”她还是拒绝了,或许走出来对她来说,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吧。
林璐推荐她周六、周日,白天去大学城发传单。没曾想,竟然要为了几十块钱,顶着南方的太阳去发传单。
她没有看不起自己,只是觉得,她本来不应该受这些罪的。
可似乎,早应该要受这些罪的。如果没有姑姑一家,或许她大学都考不上,学费都没有,早早步入社会赚钱。
或许她还没林璐能吃苦,能那么快适应。
她所有的想法,就好像在惩罚自己一样。逼自己承认,这些年她其实是因为侥幸而过的比较好,现在的一切才应该是多年前的她,所应该承受的。
她本来是不想把手机卖了的,可每每看到有热搜是朱思尧,不管是什么信息她都会想到那天的失望。
她想到前些年,总是纠结朱思尧爱不爱自己的时候多窝囊啊。
当她为了钱财生计发愁的时候,根本没精神去谈情说爱,爱不爱的有用吗?我喝西北风你陪吗。
林蔚满突然才明白,钱才是最可靠的东西。不然覃应然怎么不让律师直接要人,而是要钱。
低谷的日子,林蔚满安慰自己日子熬人,随便活吧,开心就好。
以前怎么就会觉得爱情才是重要的?
不应该是钱最重要,爱能当饭吃吗?我爱你你就爱我吗?我爱你你愿意陪我过平淡的日子吗?我爱你你就不会背着我接受别的不女人吗?我爱你你就不会花着我辛苦赚的钱背叛我吗?
爱有用吗?深情竟然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在随口说我爱你的年代,爱情不够深沉也不够有力量。
爱要是有用的话,你就不会离开我。
林蔚满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可爱又傻乎乎的林璐。她多可爱呀,自己就应该向林璐学习,好好赚钱,少扯儿女情长。
林璐提示她:“快点吃吧,吃完回宿舍午休去。”
“嗯。”林蔚满抬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涩。
“哎对了,宿舍里有J.味鸭脖,一会回去吃呀。”
她看着林璐挤眉弄眼的样子,点点头,朝她回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林璐虽然每天都在奔波赚钱的路上,可有时间还是会翻翻手机,上上网的。
看到网络上被攻击的人,好像是自己室友时,她只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林蔚满,就关了手机,喊她吃饭去。
很多次林蔚满都看到了,她一直等待着林璐问自己这个不想回答的问题。内心里想了很多,如果她问自己,如何把这么复杂的事情,简短回答。
可是,林璐自始自终都没问过她。
林璐,接住了一无所有时的林蔚满。
林璐曾用自己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给林蔚满说:“我这个人,不太爱听别人的生活。也不乱评价人,有句话说的特别好,不明真相,就没有发言权。”
林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力量传递给她。有那么一瞬间,林蔚满竟然有些想哭。
她很想知道,林平楠和魏符在知道她这些遭遇,会有什反应。
或许,听听就过了吧。
事实上,林平楠和魏符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漠。林平楠在酒局上,听到这样的消息时,眼皮都没抬。
很多人都嘲笑林蔚满善妒,林平楠一句话也没接,就当听了一个八卦快讯。
毕竟,她们是陌生人。
*
犯错的并不是眼睛里有着星星的女孩子,可是她却要承受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无还。
有时候虚假的东西,反而显得更真实。
尽管没了手机,也许久不接触网络的林蔚满还是能猜到。这样的闹剧,没有人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其实,有一个人。
童姐。
她说:谁知道太善良还会害自己。
童姐的发声是恩情,林蔚满或许都记不得了。但是,她记得。
也是偶然,童姐想起来的。在他们还不认识时,林蔚满曾在公车上替她揍过一个占她便宜的流氓。
她本来是急着上班,不想在意的。车到站,就赶紧离开了。
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给林蔚满说。
还是某次和朋友吃饭,刷到了朱思尧以前活动上的照片,朋友看到了,指着林蔚满说:“哎?她不是替你揍公车上流氓的女孩吗?”
“啊?她?你确定?”
“确定啊,当时就穿这套啊。咋了,你不会都不记得了吧?霍,我记得当时咱俩快迟到了,就赶紧上班了。你…是不是连谢谢都没说?”
童姐看着活动照片里的林蔚满好久,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人。
转念想到自己每次对林蔚满态度,就丢人的想钻地洞。捂着脸,唔了一声。
“霍…你真行。。”
所以在这件事闹成这样时,童姐发声了。因为她记得公车上那么勇敢的女孩,那个女孩一定不是善妒自私和袖手旁观的人。
她只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久了林蔚满,才对林蔚满很不满意。可摘掉有色眼镜时,这样的姑娘优点了就显露了出来。
其实林蔚满刚走的时候,还是期待有人能发现她的。她期望,有人能察觉她一次次说的反话。
可等来的只有失望,她果然是飘渺的旅人。
手机开了好多天的免打扰,是怕有人联系却不是他。不曾想,离开的这段时间,没人想起过自己。
用了多年的电话卡被注销,她掰断扔进街边的垃圾桶。嘲讽的嘴角,一刻都没有掉下来过。
果然太瞧得起自己了,她其实什么都不是,也不是谁心中重要的一个。
开消息免打扰不是因为不在乎,是在保护自己。你不会知道,我一个人抱着手机等你消息的样子多像个傻瓜。
不会知道就算前一秒心情低谷,在看到你的消息,哪怕是一句睡了吗?吃了吗?我都会不知不觉的扬起嘴角啊。
以前抱着手机和对方畅聊一夜的人,现在将你设置为免打扰。
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不想再期待你的信息了,不然连一条骚扰信息都还以为是你发来的。
朱思尧,你让我失去原有的骄傲,也失去了原有的自尊。
周末林蔚满闲来无事,看着窗外发呆,她还是收下了林璐借给她的手机。在这里没有手机,真的很不方便。
她摸出手机,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消息和电话。
以前清早起床,她都是要先回复忙碌的工作的。现在,无人问津。
林蔚满收起手机,将换洗的衣服抱到洗衣机那洗。今天是阴天,也不怎么热。
倒好洗衣液,摁下开关。她无意扭头望向窗外,忍不住要走过去,她被窗边的树给吸引。
一望无垠的天际,林蔚满双手撑着窗沿往下看,双手撑着自己,负重感全堆在手臂上。
林蔚满闭上眼睛感受微,冥想。
一跃而下的感觉,突然在一瞬间溢入脑海。反正她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可她明明发誓了,要让自己热爱生活,追求太阳。如今只想安安静静的,找一处埋藏。
林蔚满似乎,变得愈发沉默了。
以前眉眼带笑的人,背上落满了孤独。
林璐抱着衣服在后面喊:“小满,你也来洗衣服啊?啊—”
洗衣机开始往外排水,林璐一个打滑就摔倒了,捂着屁股痛的哼唧。
林蔚满忍不住哆嗦一下,猛地睁开眼睛。脚刚沾地,就打滑了一下,她差一点歪下去。
还好林璐眼疾手快爬起来拽住她,不然就掉下去。
“吓死我!没事吧你。”林璐眼睛瞪的老大,俨然被吓到了。
她颤着身子,摇摇头:“没…没事。”
她承认,那次…是最后一次后怕。
林璐没提过她那次在想什么,怎么会做那么危险的动作。林蔚满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在当时,有了纵身一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