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掉了……”少年嘴巴微张,不知道说些什么。火,就这么熄灭了?
而伴随着石板的崩塌,天幕之上的青色光晕同样以肉眼可见的消散,几乎可以预见,当这最后的力量挥发殆尽之时,就是这个世界失去屏障,堕入以太之海之际。
到那时,以太界里那些无念无想的虚空生物会毫无遮拦地涌进这个世界,文明会死去,世界会消亡。
“终于,到了这一刻了吗?”伊尔达闭上已经不再映照景象的黯淡的双眸,声音不再低沉,甚至可以用温和来形容,在这样的关头,他只是站起身子,转向少年的方向,
“有很多东西,本来想跟你说清楚的,但是算了,只能等以后你慢慢去了解”就像临行之前的长辈对晚辈交代事情那样的语气,孙鹏怔怔地看着这个白发的中年大叔,闭目的刚毅的面容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记得来到这个世界时你所说的咒文,只要将凭依指向的物品换成是你们世界的产物,一件衣服,甚至一块布料都可以,然后对着那件“信”物逆向走动,按步骤将咒语说出来就可以回去了。”
“火之印记是你与这个世界联系的关键,在日后你成为旅者,找到新的火之后就可以通过印记回到这个世界,”伊尔达抬头,张开双臂,有火焰从他身上涌出,从四肢百骸,从眼鼻口耳中不断喷涌而出,那白色的火焰,
“一定要抓紧时间,在那之前,我会尽可能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在那之后,在孙鹏惊骇的目光中,中年大叔化作了升空的纯白焰火,
“以此生之残命,续万世之荣枯。”旅者本身就是点燃自身火种之人,即是说,旅者,是有资格成为火的。
“火啊,委以此身。”以身饲于火中,成世界最后的火,在白色光焰升腾的瞬间,世界的崩塌止住了,连同那遮蔽天幕的青色光晕,成为世界最后的屏障,一同守护着这末路的世界,
等待那迷途的少年成长起来,将火与希望带回这个枯萎的世界。
“哥哥,来和我玩吧。”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响,轻柔地,如同灵动的溪水缓缓流过心间。
少年眨了眨眼睛,四周是一片模糊的雾气,眼里所见白茫茫的一片。
“孙鹏,孙鹏,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想和我玩吗?”迷茫的白雾之中,似乎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孙鹏还来不及反应就已不见踪迹。“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年回顾四周,
“你忘记了吗,”那雾里缥缈轻灵的声音若近若离,“你不是才捅了人家一下,可疼了呢。”
捅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等等,如果说用枪捅的话……孙鹏(?д?;):“卧槽,你是认真的吗?”
而周围白茫茫的雾气突然泛起血光,有漆黑如浓厚的影子从雾气之后飞快地向他涌来,巨大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涌起,仿佛千万人的哀嚎一般此起彼伏。眼前的画面随之破碎,少年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梦境里铺天盖地般近乎实质的恶意让他如置冰窟,花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少年失去力气般向后倒在床上,窗外仍是漆黑一片,他拉了拉在刚才被踢落下床的半截被子,再度闭眼沉沉睡去。
“时间不多了。”
这已经不是这几天的一次噩梦,在经历了那如同幻梦般怪诞荒谬的异世之旅,孙鹏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某种异常。
首先是手背上天青色的印记,在大多数时候那都是如同刺青一样静静刻印在肌肤上,没有任何奇异显现,但当每次他靠近自己那卷古朴的羊皮卷,手背上的印记会变得滚烫,如同被烈火烧灼一样的刺痛感宣示着它的存在。也因此,孙鹏大概明白了那卷羊皮卷的来历,那估计是曾去过符石世界的旅者留在这个世界的遗物,
是的,自己居住的世界是有旅者的,现在的孙鹏无比肯定这一点。
而这也是孙鹏发现自己身上的另一个变化,当他集中精神的时候,能看到物品表面萦绕着点点零星的光点,如同清澈的水底有着洁白明灭的波光一般,无声地彰显着物品自身的灵性,越是耀眼,灵性越是强烈。在孙鹏的小收藏里面,除了羊皮古卷是萦绕着一层水幕般的光晕之外,就只有那柄银质小匕首在视野里能显露出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其他的物品最多就只是在表面存在一粒粒微弱的光点。
在每日清晨时刻,往往是自身灵性最为满溢的时候,每当这时,孙鹏总会不由自主的进入“灵视”状态,用泛着青色的双眸睡眼惺忪的看向这个静谧的尘世,于是凡尘之内,无不氤氲着各色的荧光,玲珑剔透的闪烁在视野能企及的各个角落。
所谓万物有灵,灵性天成,这是一个,不同于符石世界火种熄灭,灵性枯萎的有充足灵性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正是旅者诞生的土壤,所以孙鹏可以肯定的,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必定有行走的旅人默默守望着这蔚蓝的星球。他们或许名垂青史,或许不为人知,或许无迹可寻,或许生平莫测,但他们都有共同的称谓,旅者。
而现在,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少年半自豪半心虚地对自己说道,虽说只是见习的旅者。
但是孙鹏也没有或者说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在目睹了旅者伊尔达的自我奉献之后,一种紧迫感无时无刻不在鞭策着他。世界灭亡,那么依附世界的旅者也将遭遇灭顶之灾,一旦伊尔达献祭自身点燃的火种熄灭,符石世界灭亡,自己所拥有的火之印记也会失去作用,再度回归平凡。更要命的是,孙鹏发现自己似乎被某种东西给盯上了。
每当黑夜降临,自己沉沉睡去,总会不断的进入同一个梦境,那梦境里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在最初的时候只是这样,持续到自己转醒,后来慢慢的,雾里会听见一声声轻柔的呢喃或者呓语,很轻柔很舒缓,但是却不管怎样都无法听清,而到了这一次,仅仅过去四个夜晚,就已经能够清晰的与之对话,
后续的场景变化应该是自身的应激性反应,毕竟在符石世界经历的画面给自己留下太深的记忆。但这无不预示着,有某种东西缠上了自己,很有可能是某种以太界的生命,因为自己在当前世界与符石世界的来回穿梭时而被捕捉到了。
至于梦境里为什么会那么明显的指向万世创伤伊莫库,孙鹏也只能把这归结为那东西给自己留下太恐怖的印象,毕竟伊尔达也说过,伊莫库虽然拥有极为崇高的灵性与无比强大的威能,但本质是无念无想之聚合,以吞噬的本能主宰行动。
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什么好兆头,特别是对于自己这种如此弱小的见习旅者来说,自身灵性太过微弱,很多时候面对这种异界的侵蚀都会显得无能为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当前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提升自身的灵性与位格,灵性提升了,自然而然就能抵御各种来自外物的侵蚀,不论身心都是一样。
那要如何提升自身灵性呢?通过汲取世间万物的灵性可以吗?
答案是可以的,但是需要特定的仪式,相当特别的仪式,在这方面孙鹏束手无策,那些有着深远传承的旅者组织或许就把持着如同通过万物之灵晋升己身灵性的手法,但是他要上哪去找这样的组织,就算找到了,别人又凭什么将如此重要的方法传授给你。
那么通过吞吃有灵之物能否有作用呢?
别开玩笑了。首先自己的物种是人类,又不是饕餮或者芬里尔之类的传说生命,生命源头带有吞噬万物之能,其次,是个人,长这么大吃掉的东西也不算少了吧,也没见有谁吃着吃着就上天了能跟太阳肩并肩,新陈代谢,物质循环,灵的传递与运行有着更深沉的法则。
那么好像是毫无办法了,但是也不尽然。
重新转醒的孙鹏从床上坐起,连续数夜的噩梦的侵扰让他的神色有一点萎靡不振,严重的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他拿起床头的手机,打开了置顶的最常关注的企鹅群,一页一页地翻找着网友们的聊天记录,直到看到一位ID叫“法老的半身”的网友所发的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卷褐色的看似竹席一般的纸张,其上书写着来自最古老文明的文字,象形文字,也即是后世的科普特文字,现在偶尔还能在埃及的某些宗教仪式上见到使用,那纸张材质自然不是什么竹子,而是古埃及时期尼罗河三角洲地区特有的一种神奇植物,名为纸莎草,这种纸也被简单粗暴的命名为莎草纸,意为法老的财产,事实上由于其来源的单一,的确是被历任法老垄断在手中。
孙鹏知道这位网友的一些事情,他是一位历史系的教授,研究的正是古埃及文化史,类似于莎草纸这种文物级别的东西,哪怕是他也只是借用而已。
没错,这位教授也是企鹅群“塔罗理事会”的成员,但是他研究的方向很多与《亡灵书》,《翠玉录》搭边,是这个群里关于古埃及文明知识的权威。两天前这位教授在群里展示他从博物馆借阅的那张褐色的莎草纸,孙鹏在见到图片的那一刻没有来由的感觉到自身灵性的波动,这意味着某种契机,自己的契机。
这是少数觉醒灵性并能自我认知观测的生物的独有特性,当机缘巧合遇到某种“晋升”的契机时,自身的灵性会有所感知并给予提醒,
“古埃及,”孙鹏喃喃自语,“看来无论如何要尽快到这位教授家里走一趟了。”
古埃及,四大古文明之首,那是,
炼金术最初的地方。
请以上帝的名义任取一物,因为除了完美别无他物。
“你好黄教授,在群里经常看到你发言,一直想过来拜访一下,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孙鹏礼貌地对着眼前的男子问候道,在他主动通过企鹅群联系到这位教授并表达出自己想要来访的意图,教授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此时孙鹏就在教授的别墅前打量着这位群友。
教授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外套,高大的身板显得有些单薄,脸型瘦削,带着一个方框的黑色眼镜,脸色有点过于苍白了,有种深居浅出,缺乏运动的既视感。不知道是正教授还是副教授,从面容上看最多不过四十岁,在教授圈子算是十分年轻了。
“你就是塔罗群那个“鹏子”吧!”教授态度相当温和可亲,“进来坐坐吧,现在能对埃及文化史抱有感性态度的年轻人可以说已经很少了。”
别墅很大,坐落的地方就算不是什么一线城市商务中心地带,但也可以看出这位教授相当富裕,甚至有专门的门卫与园丁。走进别墅,才发现其内静谧幽深,罕有人声。
“黄教授是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里吗?”孙鹏跟在教授身后,看着前方碧丽堂皇的西式风格的建筑,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在那流淌着晨光的纯白穹顶反射之下,整个庭院都显荡漾着一种流光溢彩的鲜活感。那密密麻麻茂盛的环绕,怒放在那门厅两侧的花栏之上,金色和白色大理石交织而成的墙体,散发着玉石一样温婉的反光。黑色的墙饰星星点点若那花香一样爬行,与那华美倾城的繁花幽幽间彼此辉映。宛若一座小巧却飘荡着大气的华丽宫殿。而随着教授拉开装饰有镂空浮雕的大门,一眼望见的是昏暗但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置身在静谧的黑暗中,让人幻想一旦其绽放光彩会是如何的绚烂夺目。
“当然不是,”黄教授笑了笑,很儒雅的样子,“我妻子跟孩子都住在这里,只不过他们出门旅游了。”两人穿过宽敞却冷清的长长走廊,两侧不断挂有各式各样古典风格的人物画像,内室的设计同样奢华典雅,各种看上去就十分名贵的灯饰亮瞎了孙鹏的狗眼。
万恶的资本主义……当然,这话没有说出口,孙鹏从很早就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研究神秘学的那群人,通常都是很有钱的!拿他参加过的几次塔罗议事会的线下聚会来说,都是在其内某些成员的私人别墅里举行的。只能说对比这位黄教授的别墅,那些别墅的奢华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就只有这种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才会每天花一大堆时间去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吧。孙鹏将脑海里繁杂的思绪清空,随着教授走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是不大的,一侧的书架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各式历史书籍,孙鹏一眼看去,基本都是跟埃及文化历史有关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