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那句话,习惯是很强大的一股力量,哪怕孙鹏已经具有非人之实,但过往的生活习惯依然让他具有进食与睡眠的需求,就算是孙鹏自己也知道现在只要冥想就能让身体拥有充沛的活力他还是会想睡觉。孙鹏慵懒地伸了伸懒腰,趴在暖炉前面一动不动。而他不知道的是,村子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与年轻力壮的汉子,换言之就是村子里除了死去的巫大人之外的所有主事人,此时正聚集在另一间屋子,商谈大事!
“麻翁,你就这么让那个,那一位留在屋子里吗?”一位虎背熊腰的青年男子问道,而之前在与孙鹏在屋子里不停发抖的老者也在这间屋子里,现在他倒不是没有继续发抖,虽然脸色还是霎白一片。
“强子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个妖魔的意思,老朽还能赖在那里找死吗?”老头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当时那个妖魔看向自己,目光不善不知道是不是要打口祭,指向自己的时候真的是差点把心脏病吓出来,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交给年轻的去做,万一妖魔还没动手自己先吓死就太不值得了,“不过我已经安排了麻生他看着那间屋子,一旦妖魔有什么异动立刻汇报!”
“还是麻翁想的周到!”一群年轻村民应和着,强子撸了撸袖子,“照我说还是我们先下手为强,将那头妖魔活活砍死!”一时间又有很多年轻人应和,看得出强子在他们心中的威望。
但是一声叹息响起,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面面相觑。
“村长,您?”最终还是强子开口打破沉默。
众人围着一个暖炉席地坐着,最中央的老者两鬓斑白,手里拿着一根烟枪,如果把村庄视为一个人,那么年轻的村民是他的四肢,经验丰富的老人是他的躯体,而首脑就是村长,当然,最重要的灵魂是巫。
村长深吸一口,吐出灰白的烟气,在火光里慢慢飘散,他干涸的眼睛扫过身旁众人,言语幽幽,“那可是妖魔啊。用多少人命都堆不死的妖魔啊!”
一时间众人沉寂下来,他们中的老人曾经历过,年轻人曾听闻过,这位村长上任之后,曾经带领着村民,在巫大人的指挥下讨伐过妖魔,一开始确实卓有成绩,直到那一年冬日,那头嗜血的妖魔出现。
那是整座村庄最黑暗的日子,上一代的巫当场阵亡,年轻力壮的少年们死伤过半,而后每逢冬季,村子都将好不容易寻觅到的肉食摆放到远离村子的地方当作进贡,可哪怕如此,离开村子的人依然没有几个能回来,这一次,连巫大人也葬身其口。
曾经的村长锐意进取,但自那一次之后就换了个人似的,据说那一次死在妖魔口中的,还有村长的爱人。
即使如此,这位村长依旧带领村子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甚至撑到了新一代的巫成长,但可惜的是,这位巫太年轻,过于冒险,最终死在妖魔口中,连传承都没有留下。想要重新获得巫的传承,唯有前往数十里外的另一座村庄,而这种天气,别说数十里,只要走出村子那便是十死无生。
过了许久,村长才又悠悠地吐了一口烟雾,“没有巫村子是过不了这么冬天的,外面活跃的妖魔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多,村子的柴火不够也总得有人出去捡,之前巫大人留下的能让妖魔厌恶的香草也所剩无几。”
一个个打击让一干村民们面无血色,村长看了一眼强子,这是他们村庄最强壮,战斗力最强的汉子,力气能与山里的猛兽一搏,只要不遇到太可怕的妖魔都能保住命回来,像之前那头狼蛛,当从战斗力看也就那样了,但是恶心的是它能喷吐致命的剧毒,凡俗的人类沾之即死,那还怎么抵抗?所以才会成为这座村庄数十年来的梦魇。
“强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村长眼神复杂地看着强子,这位汉子曾是他认为的村子的希望,但是巫已经没有了,只有强子一人也独木难支,强子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向年迈的村长,听到村长继续往下说。
“你想要杀死那一位,但是你是杀不死妖魔的。”
强子手臂青筋暴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但最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这位他平日最崇敬的老者的言语,“不就是一头妖魔!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之前那只狗东西不也被我活活打死。”
“然后呢?”村长一声反问,强子愣住了,“然后,然后妖魔就死了啊!”
“妖魔死了,村子就能熬过这个冬天吗?”村长叹了口气,“哪怕是你,又能对付得了多少妖魔,一只?两只?”村子浑浊的双眼看着强子,那目光里的意味看得强子甚至不敢大口吸气,
“你知道村子外面有多少妖魔?无穷无尽!没有巫,没有香草,这座村子就会暴露在妖魔视野里!你能挡得住几只?”村子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妖魔,是杀不死的,因为你杀了一只,就会出现另一只,永永远远都杀不完的!”
“这……”强子也没办法回答,失去了巫村子就失去最重要的命脉,“那也不能放任妖魔在村子里啊!”
“如果那妖魔能保护这座村子呢?”村长语出惊人,一干村民面面相觑,强子更是身子猛地向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村长,您,您想祭祀妖魔?!”
“只要能让村子熬过冬天,那祭祀妖魔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村长语气幽幽,“反正这些年做的事情不也是一样吗?”
“那不一样!万一那妖魔要我们人祭呢!”强子似乎想打消村长这个可怕的念头,但是村长似乎心意已决,“那就拖,拖到冬天过去,”似乎有些疲乏,村长颤悠悠地支着手杖站了起来,临行前看了强子一眼,
“不要做傻事,强子,这村子已经没有了巫,不能再没有你!”
这个世界并非是没有过反抗妖魔的力量,黑袍男子缓缓地行走在这片遗迹里,四处尽是破墙残垣,斑驳的光阴刻下年轮,一切已逝去多年,曾经的痕迹在历史长河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
王朝。
人类的王朝,阴灵修面容淡漠,穿行过这片废墟,漆黑的血滴在他身后蔓延,那柄看不到的剑此时已经在空气中显出形态,因为浓郁得几乎凝结的鲜血将它完全包裹着,仿佛阴灵修手中握着一把血做的长剑。
昔日人类的祭坛之上火光长明,但没有人踪,只有鬼迹。
“外来者,不要多管闲事。”伴随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地上,祭坛之上,一头穿着衣着的蛤蟆端坐在祭坛中间,伴随着它的言语,口水滴落地上。阴灵修面色不变,只是手中血剑爆发出剑鸣,而后下一秒,如同斩在铁石上的声音爆发在空气里。石台祭坛突然就有一角崩裂。
那头蛤蟆硕大的兽瞳里燃起火光,“卑贱的人类,你这是给脸不要脸!”而后它对着漆黑的天空张开大口,如同蓄力一般,足有人高的肚子迅速膨胀起来,直到某个极点,
“呱”。刺耳的音波扫向四面八方,四周原本残存的石柱在无形的波纹之下支离破碎,如同地底之下有什么东西想要探出身躯,大地以祭坛为中心被掀翻了起来,层层泥土岩石飞向四面八方。然而阴灵修没有动弹。那些飞沙走石没有靠近,他脚下的大地不动如山,一切外在的影响都在他三尺之外,以他为中心三尺,绝对的静止不动。
随之万物沉寂,一切腾空的沙石跌落地面,没有带起一分尘土。
人形蛤蟆兽性的竖瞳上很人性化的显露出了忌惮的神色,“人类,你现在退去!我可以当做你没有来过,否则你就是在挑衅魔神大人!”阴灵修脸上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化,但那不是忌惮,他的嘴角似乎要上挑,但又没有,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东西,以致于没有继续保持之前的淡漠。
“你说,魔神?”
下一秒,阴灵修的身影站在祭坛上人形蛤蟆身后,人形蛤蟆还保持着之前的举止,而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彻地的剑鸣之后,阴灵修手中的长剑周身浓郁的鲜血消失了,虚空之中隐约可见其古朴的剑身,但也只是昙花一现,随后人形蛤蟆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碎裂一地,连血都没有流出,如同在那一瞬间,血肉之身变成了其他的材质,从物质根源上的改变。
心咒?生灵易。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世界不会有你这么可怕的人!”祭坛上燃烧的黑色火焰里浮现出蛤蟆惊恐的面容,阴灵修没有兴趣与它废话,微微抬手,那朵火焰就倏地熄灭,一切重归寂静,除了祭坛上一地的玻璃渣子。
“还有三座……”
伴随着火光熄灭,阴灵修的身影渐渐沉浸在浓郁的夜色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再无法辨识。
……
孙鹏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个深深跪伏在地上的老者,早上一起床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位老人跪伏在门前,简直是夭寿了。孙鹏赶忙将老人家扶起来,天气这么冷这老人家该不会一晚上都呆在门口吧?
赶忙扶到屋子里暖炉旁,看着老人苍白的脸色,孙鹏表示这会不会是讹诈?异界版的扶老奶奶过马路?直到老人的脸色稍微有点起色,打了个大大的哆嗦,才慢慢缓过气来。而后就朝着孙鹏说着什么,但是孙鹏听不懂啊!
这是在讹诈吗?孙鹏观察着老人的神情,像是很急切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对自己有很大恶意,反而好像想让自己帮他做什么事……这不还是讹我吗?奈何语言不通啊,自己又不是阴灵修那种大秘术师,什么事情一个秘术就搞定了,自己秘术才刚入门,通晓语言这种咒语实在是没有掌握,就不要为难我了好吗?
但其后就见老人拉着孙鹏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门外,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孙鹏琢磨着这是要带自己去某个地方啊,于是扶起老人,扶着他走出屋子,一走出屋子,孙鹏就发现很多道隐晦的目光注视着这里,而当他扫视四周,那些目光尽数退避,更有明显的村民被吓得钻进了屋子,孙鹏寻思着自己这是有多吓人,是这异世界人审美的问题吗?
但没多想,孙鹏扶着老人顺着老人的指引来到了另一间比起之前小的多的屋子,屋子很小,尚未走进屋子就听到从里面传来隐隐的呻吟声,只见里侧有一个简陋的床榻,其上躺着一位赤着上身的男子,浑身是汗,一阵恶臭扑面而来,要知道孙鹏的感知要比常人敏锐,于是皱了皱眉头,忍耐着嗅觉上的不适靠近床榻。
青壮男子的腹部处有一处显眼的创口,深可见骨,而伤口边缘地带可见蔓延的黑色纹路,如同一只黑色的蜘蛛。
这是……孙鹏皱了皱眉头,这个黑色纹路的形状,让人联想到那头人面狼蛛,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说明着两者的确是有某种联系,老者看见床榻上的青壮男人,又深深地跪伏在地上。
这是让我救他啊,孙鹏先是将老人扶了起来,但只是看了看床榻上的男子的状态孙鹏就不禁摇了摇头,这种妖魔的毒,对凡人来说基本可以说是无解的。除非那妖魔突然暴毙,不然这人是没救了。
孙鹏只能面露难色地摇摇头,以示自己无能为力,老人家似乎突然失去了力气般瘫软在地,孙鹏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却见屋子外面守着几位村民,无不是青壮男子,孙鹏也没有想什么,只是从他们身旁经过。
自昨夜大雪之后,今天天气还算可以,天还是蒙蒙的,不过没有飘雪。
“快点!妖魔要来了!”村口的枯树的树枝上,年轻的村民怒吼着,难得放晴的天气,远处的雪地上有某种漆黑的东西在蔓延,数量庞大,密密麻麻。
“香草,香草呢!”村口的老人指挥着,“快点,绕着村子把香草点燃。”
一干村民遵照着指示,在村子的边界上清空地面的积雪,燃起一堆堆香草堆,但很快,就有村民汇报到,“村长,香菜不够啊!”
“那就把村口空出来!”年迈的村长当机立断,“把村子里剩下的柴薪都搬出来,那些只是小妖魔,会怕火!”村民们抄着各家各户宝贵的“武器”在村口严阵以待,有的是锄头,有的是斧子,强子挺立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大大的柴刀。
远远的,能看到雪地上飞速蔓延而来的小黑点,哪怕是最英勇的村民也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太多了,那一片蔓延而来的黑色河流里,每一个黑点都是一头小小的狼蛛,密密麻麻地朝着村子涌来,这几乎可以说是灭亡的灾难。村长深吸一口气,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