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广易和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光绪十一年，腾儿已是十九岁了，汶水街市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商铺易主，旧去新来。瞧这家商铺门前人来人往，两辆大车停在门前，车上摞着大包，七、八个伙计正在卸货，一个身材高大的伙计扛起一个大包就往店里走，店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四十左右的年纪，头上戴着黑色缎帽，手上拿着一柄烟斗，续着一字胡，眼角带着笑，正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起来像是掌柜。只见他走到楼梯口，对着那个身材高大的伙计一招手，喊到：“绍淮，来来来。”绍淮急忙跑过来，问道：“掌柜的，你叫我？”“绍淮啊，你弟绍腾干嘛去了？我这多半天没看见他了？是不是又躲起来看书去了？”“我也一会子没瞧见他了，八成是又去看书了。”“你这弟弟和你太不像了，你看你，干活一股子牛力气，你弟倒好，手无缚鸡之力，就知道看书，整个一书呆子。”“看书有啥不好？我弟从小就喜欢看书。”“是，我也没说看书不好，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这天天的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你力气再大也不能这么让人使唤啊？我也知道读书好，我就是读书太少，所以现在只能开个小店倒腾倒腾农货，哪像你弟，读书多了就是有文化，咱这店名‘广易和’就是你弟给写的，比我那‘农货易市’文雅多了。”绍淮憨笑一声，说道：“掌柜的，瞧您说的，这可是给您干活，您还怕我累着？再说了，您不是给的工钱也多吗？”“那是﹗我敢不给吗？哎，我给你说，我家玉兰可看上你弟了，我要不给，她还不得找我拼命？”“这事儿我知道。”“我看不光你知道，咱店里谁不知道？我家玉兰天天的非要陪着你弟一块看书，这会子两个人在楼上的吧？哎，正说呢，来了。”说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看他星眉剑目，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此人正是李绍腾。李绍腾到了楼梯口，尊一声“掌柜的”，那掌柜的满脸含笑地应了句“看书呢？”李绍腾走到一边继续看书。那掌柜的走到绍腾身边，说到：“绍腾啊，你别每天只顾着看书，你好歹也帮你哥干点活，你没看你哥都累成什么样了。”“掌柜的，我没事儿。”绍淮笑着说。绍腾只应了一句：“知道了，掌柜的。”又继续看书了。那掌柜的也不生气，走回楼梯口，趴在那楼梯扶手上，对绍淮说到：“哎，看见了没？都看迷了﹗”绍淮笑着说：“掌柜的你就让他看吧，他正准备参加科考呢。”“真的？那太好了﹗你看你弟长得一表人才，要是考上个功名，回头再和我家玉兰一结婚，这人生大事就全齐活了。你弟今年都十九了吧？可不小了，该结婚了﹗”“你家玉兰不是还小吗？”“小啥？都十六了，不小了﹗哎，我跟你说，看见这家店没有？往后这可都是玉兰和你弟的。”“瞧您说的，玉兰不是还有俩哥哥吗？”“我那俩儿子门面都比这大，根本看不上我这小店，他俩可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了，这家店往后就留给玉兰和女婿，挣多挣少一概不要﹗往后你可就是这家店的大伯（bai）哥了。哎，等我哪天七老八十了你可得多照应我点。”“掌柜的，您净会拿我开涮。”“这哪是开涮啊？这可是说真的。我看绍腾脑子倒还算聪明，就是心思全不在生意上，这店要真交到他俩手上，还指不定什么样呢。无妨，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正说着，楼上传来一阵喊声：“绍腾﹗绍腾﹗”“哎，玉兰下来了。”那掌柜的说到，两个人就杵在楼梯口，也不说走，抬头看着楼梯上，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姑娘端身走下楼来，那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粉色云肩宽袖碎花上衣又阔腿镶边同色裤子，头上梳着小髻大辫，额前留着薄薄的刘海，眼角自带几分活泼。姑娘走至楼梯口，开口就问：“大哥在呢，看见绍腾哥了吗？”绍淮用脸一指，说道：“那不在那呢吗。”那姑娘转脸看见绍腾，兴匆匆地走过去。那掌柜的往前一凑，又说到：“哎，看见没？这才几分钟没见，就下来找了。这声‘大哥’叫得可真够亲切的，我这当爹的都比不了，人家都不搭理我﹗”绍淮听着直乐。那掌柜的又往这边一看，说到：“哎，你看，又腻歪上了。”只见玉兰站在绍腾前面，笑盈盈地说：“绍腾哥，你怎么到楼下来了？”“楼下清净。”“哪清净了？这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回楼上吧。”“不用，我在这看会书。”“哎呀，还是回楼上看吧。”那掌柜的又说开了：“看见没？满眼里就你弟，咱们在这都多余﹗别说他们了，说说你吧。我记着你比你弟大一旬，你今年都三十一了吧，还想不想娶媳妇？”说到自己的事儿，绍淮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掌柜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什么媳妇？”“这叫什么话？别人七老八十不照样娶媳妇吗？你怎么不能娶？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绍淮高兴地直乐。一个伙计扛着大包进到里边，听见掌柜的说要给绍淮介绍媳妇，便来打趣，喊了一声：“掌柜的，也给我说个媳妇吧﹗”其他的伙计听见了，纷纷喊着：“掌柜的，我也要媳妇﹗”“掌柜的，也给我说个吧﹗”“还有我﹗还有我﹗”那掌柜的倒是好说话，乐呵呵地说到：“行，你们找媳妇的事儿包在我身上，媳妇我给你们找，娶媳妇的钱我给你们出，这总行了吧？”众伙计笑逐颜开，一个个喊着：“谢谢掌柜的﹗”那掌柜的接着又说：“咱先说好了啊，一人给找一个，娶多了我可不管﹗”众人皆笑。玉兰趁机对绍腾说到：“你看这多乱，咱还是上楼吧。”说着，拉起绍腾的手，俩人径自上楼去了。众人瞎起哄，那掌柜的一摆手，喊到：“起什么哄﹗”说完转脸就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