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已大晴了。经过雨水一天一夜地冲刷,整个街市仿佛冷清了很多,立秋好像提前了。大大小小几十家商铺门口贴着封条,其余商铺虽已营业,却低调无声,异常冷清。一位身量清瘦精神矍铄的长者站在街市中间,感慨道:“唉,这汶水街市上再无李家了﹗可惜啊﹗可怜﹗”此时农庄里,李墩五和孩子们来到院子,乡下的天总是格外的晴朗,大家这才发现,院子里种了好些蔬菜,绿油油的一片很是养眼,角落里圈着半大的鸡鸭,院墙外几棵柳树和榆树,这时节早已郁郁葱葱了,院子虽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站在这自然之中,让人感觉难得的惬意舒畅。李墩五心想着只要一家人平安合乐,就算一辈子住在这般农舍又何妨,只是平常的愿望如今也变成了奢侈。又考虑弟媳一家情况,问过弟媳意见,便修书一封注明地址即刻送往弟媳娘家林府,好在林府路途不远,第二天那林府就着人来接了。大家劝慰一番,仔细告了别。看着弟媳一家上了马车渐渐离去,李墩五这才放了心,心里想着“福祸相倚”四个字,启贤无子,若有,恐已俱遇害,今三女尚存,岂非幸哉?又住了几日,李墩五回到家附近,紧挨原宅的东北方向,唤作李家庄,此处有一户农院,和普通人家并无二致,却是李家所有,早前供给些农户使用,后来人都搬走了,长时间无人居住,房屋早已年久失修,院子里也长了许多杂草,若不是暂住到马老汉家里,李墩五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去处。拿定了主意,便开始收拾。修缮房屋,清理院子,浣洗抹尘,里里外外全要收拾,周围邻居和马老汉一家都来帮忙,只两三日就收拾妥当,整个院子焕然一新,就等着一家人搬过来了。选了个晴好的天儿,李墩五携家人上车,还是那辆驴车,这回驾车的是马老汉的二儿子,那媳妇不舍道:“你们不用着急走,耐心在这多住几天吧。”一边挽留一边将一个竹篮放到车上,篮子里装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吃食。柱子也来道别:“绍腾,要不你们别走了,你教我写的字我还没写好呢。”腾儿在车上立起身,从怀里掏出两本邹邹巴巴的书,说道:“柱子哥,这个送给你,幸亏我平日里喜欢把它们揣在怀里,只可惜那日被雨淋湿了。只要你每日好好写字,一定能写好。”柱子双手接过书本,说到:“我一定好好写。”李墩五拱手弯腰,对那老汉一家万分感谢道:“如此恩情没齿难忘,李同伦在此谢过。”马老汉急忙上前扶起,说到:“二老爷快别这样,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没少接济我们家,我们做的这些真的算不得什么。”大家告了别,车子缓缓离开。马老汉挥着手,万分不舍地喊了一句:“倘若遇到难处,记得还来马家庄找我马老汉﹗”说着呜呜哭了起来。那媳妇赶忙劝慰道:“爹,快别哭了。”马老汉一边抹泪一边说到:“多好的一个家,怎么说败就败了﹗六少爷年纪还这么小,就要受这样的苦﹗往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这么好个孩子,可就毁了﹗”说着又呜呜哭起来。一家人到了农院,屋里屋外收拾妥当,房屋院子虽小,好歹也是新家。又有街坊邻居送来柴米锅碗被褥,一家人只盼着新生活的到来。为了养家,李墩五决定出门做工。堂堂李家当家二老爷迫于生计,却要低头求人,怎奈生活所迫,不得已为之。街市上谁人不知李同伦的大名,写字算账、盘点管理、迎来送往,哪样不信手拈来,再加上李家做生意素来诚信,各方商客争相往来,李家人就是活字招牌,各商铺巴不得能请到他呢。李墩五选了一家古玩瓷器店,店掌柜万般欢迎,店里职位任李墩五来挑,李墩五哪里肯挑,只愿做个跑堂,那掌柜也不拘束,对李墩五尊敬客气。一时说好,只等第二天上工。可惜计划虽好,却不及变化之快。待到第二天,那店铺却拒绝李墩五入店,掌柜也只是不停拱手行礼,嘴上念叨着:“实在对不住,请见谅。”随后便关了店门。其他商铺皆是如此,看见李墩五就像看见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李墩五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大家的态度变化那么大,不曾想街坊邻居竟也有意躲着自己一家,不知为哪般?一连几日,李墩五问了大小街市几百家店铺,就连那扛大包的苦力也问了,竟无一处敢用他。李墩五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无法。时间一长,家里吃饭都成问题。幸好二奶奶娘家王府大哥又贴补了一阵,但这终归不是长法。渐渐地家里已揭不开锅了,兄弟几个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天天喊饿,尤其是老五绍湘,这孩子原本就身量胖些,都说越胖越不禁饿,果然如此。“湘儿,干吗抢你弟弟的半块地瓜?快还给他。”二奶奶王氏说道。“娘,我饿。”“你兄弟都饿,要是都抢你的,你愿意吗?”“我不愿意。”“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记住了?”王氏温和地说着。腾儿却说:“娘,就让五哥吃吧,我年纪小,吃不了那么多。”“你这孩子,数你最傻。”王氏轻轻点一下腾儿的额头。绍湘说了句:“谢谢六弟。”径自吃去了。王氏看着这群日渐瘦弱的孩子,心疼地直掉泪。又过了俩月,孩子们越发精瘦了,那绍湘竟饿得开始说胡话了,明明早就饿得没有了力气,却又有时候忽地跑去大街上,像是魔怔了一般。这天下午,老大绍淮跟着父亲一起出门找活计,剩下兄弟几个都在家歇着,突然那绍湘又发疯似的往外跑,边跑边喊着:“吃的﹗吃的﹗”老二绍鸿急忙追了出去,其他人跟在后面。只见那绍湘一路穿过了几条巷子,直奔那街市跑去。绍鸿担心弟弟,边跑边喊:“绍湘快停下﹗”那绍湘哪里还听得见,直跑到那街市的十字路口,这时一辆马车飞奔而来,拐角处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撞上绍湘,那绍鸿急吼一声:“绍湘小心﹗”扑身上前,一把推开绍湘,自己却被马车掀翻在地,那马受了惊,一脚踏在绍鸿胸口,绍鸿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登时没了气息。那绍湘昏在路边,不知是死是活。可怜那绍鸿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花样年华竟这样陨了﹗那驾车的不知是谁家的车夫,四下观望见只有这两个半大的少年,并无家人在场,便慌忙驾了马车扬长而去。老三绍泽和老四绍浦先赶了过来,王氏领着腾儿随后赶到,众人看见如此惨状,伏地痛哭,周围围了许多人,无不可怜落泪,李墩五和老大绍淮也闻讯赶了过来,一家人痛哭不止,王氏一时伤心过度竟昏了过去。众人帮衬着把人抬回家里,又请了大夫,那大夫号了脉,嘱咐王氏要静养,李墩五忙问绍湘情形,那大夫说道:“这孩子神情混乱,眼珠暗淡,内脏早已衰竭,救不活了,唉﹗”一摆手离开了。李墩五全身如雷击一般,忙扶住桌子坐了下来。第二日天没亮,绍湘便没了气息。接连失去两个儿子,李墩五一夜间头发半白,那王氏哭天喊地,日日抹泪,本就体弱,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这年的中秋过得好不凄凉,到了年关更是难过。本以为转过年天气暖和了会好一点,谁知突来的寒气冻坏了许多庄稼,农户的日子都不好过,李家更是艰难,就连街市上的商铺都冷清了许多。李墩五只找到些临时的活计,难以糊口,春分不到,老三老四兄弟俩就饿得倒了气儿,到清明上,俩兄弟竟活活饿死了,真是人间悲剧,直教人欲哭无泪﹗李墩五瘦削的脸上难掩悲戚,凹陷的双眼布满血丝,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王氏更是哭得眼睛起了蒙,身体也越来越差了,老大绍淮已是将近二十的年纪,身材已是长成,只是高有余量不足,瘦瘦高高的也没多少力气,可怜那腾儿年纪最小,虽有祖宗庇佑勉强算是活了下来,只是一番饥饿困顿,显得更加瘦小羸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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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问题,战术解决。战略是务虚,战术是务实。战略是踱方步,战术是踏实地。中国一首古诗中说:“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赋先擒王。”这里不但讲了战略思维,而且讲了战术要领。战略思维是关于战略全局的指导思想,是制定战略方针原则的理论依据。战略思维的质量反映概括直接经验与间接经验并对客观世界产生影响所能达到的深度与广度,在向广度与深度延伸过程中需要娴熟的战术清扫前进中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