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是二模了。
这天早操,老卢又把培优生留到了外面训话,赵阔扒在窗户上听了一会车轱辘话,翻出摘抄本准备背背英语作文万用句型。
舒朗从后门走进来,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赵阔吓了一跳,去办公室的几步路上一直在回想,只是昨天数学作业交晚了,不至于把她叫去办公室骂吧?
一进办公室,舒朗就劈头盖脸地问:“你是不是最近又在和裴矩谈恋爱?”
赵阔错愕极了,不知道怎么的,又特别想笑。她“哈”了一声,把头往旁边撇:“老师你在说什……”
舒朗重重拍了下桌子,冲她咆哮:“我问你有没有谈恋爱!”
赵阔被他吼得一震,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开始往外涌。
“说了多少次了,你喜欢他可以努力学习,考到和他一个大学,然后想怎么谈恋爱怎么谈恋爱!你怎么就是说一遍说一遍不听!马上高三二模了,二模呀!你把成绩当成什么了?你把学习当什么了?你又把高考当成什么了!”舒朗把手里的书拍得啪啪响,脸颊通红,骂得吐沫星子纷飞。赵阔张了几次嘴,都被他喷了回去。
舒朗拉开抽屉,抽出一份一模成绩单拍到桌子上,指着她的成绩问:“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你总分都掉到哪了!499,连五百都没考到!五百都不到你能干嘛去?一本线至少还523呢,你四百多分你能干嘛去!堂堂尖子生你难道要去专科?他是男生发生了什么拍拍屁股就走了,你一个女生你怎么办?你说你怎么办!”
赵阔想给自己辩解:“我……”
“你什么你!”舒朗举起练习册想打她,拍到她头上的时候又生生止住了。他把练习册重重摔在门上,指着赵阔说,“你居然哭,你还哭!我他妈……我真想一巴掌打醒你!你还有脸哭!”
门开了,赵阔以为是英语老师,没想到看到黄军双臂环抱着站在了办公桌面前。舒朗叉着腰喘粗气。赵阔见机连忙说:“老师我先去早读了。”说完她就准备开溜。
舒朗转身,斜了她一眼:“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赵阔现在也是真委屈了。凭什么恋爱她没谈,骂却要她挨?
“我看你平时也没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怎么一到裴矩的事就头脑发热?而且裴矩还不是咱们班的,你让我怎么跟黄老师交待?裴矩是要上清华北大的,你这个成绩你怎么办?贪一时的蝇头小利,将来上了大学你俩怎么办?”
黄军往这边瞟,什么话都没说。
舒朗一直絮絮叨叨批评赵阔到下课,门外响起喧嚣的脚步声,又迅速归于平静。
舒朗终于骂累了,他喝了杯水,阴沉着脸说:“说说怎么回事吧!”
赵阔早哭得一抽一抽的,见状,舒朗又给她递了张抽纸,苦口婆心道:“还有时间,只要你知错能改,好好学——”
“我没有错!”赵阔哭喊,“老师你即使要批评,你也找清楚故事的主人公好吗?我没有错!错的是裴矩不是我!”
舒朗被她顶撞得火气上涌:“难道裴矩一个人就能谈得了恋爱吗?!”
“本身就不是我!”赵阔倔气上来,哽咽着大喊,仿佛在用声音为自己壮势,“早在我休学那时候,这王/八/蛋就和冯颖勾上了!”
办公室不由得静了静。
赵阔脸上满是怨/毒:“要查早恋对吧?去查冯颖吧!查她的手机,查她的书桌,看看到底有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这种贱/人我不想要!我祝他们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抽击声,赵阔手背登时红了。
舒朗拿着红笔冲她吼:“你说的什么东西!下次在敢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你试试!”
上课铃响了,赵阔揉着手背,满脸都是狠毒:“试试就试试!你们自己捉女/干去吧!”
说完,她也不管两位班主任的脸色,扭头摔门而出。
黄军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良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道:“老哥,是弟弟没弄清楚,弟弟对不住你。”
舒朗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啥大事,倒是你们那个裴矩,让他离我们班小姑娘远点吧。”
虽然没明说是哪个小姑娘,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边,赵阔心中的恨意疯狂滋长,另一边,终于举报了狗/男/女的快意也在她胸腔回荡。
从六百五十分滑到六百十多分,这种退步幅度足够裴矩喝一壶了。
她没有哭,就是觉得自己坐不下来。她跑到操场上兜圈子,想着姓裴的和另一个人会被怎么样处罚,心中就不可抑制地兴奋。
兴奋过后,更多的是心疼。
裴矩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兜了一圈,又望培优部走,刚进楼门就被部主任拦了下来:“怎么迟到这么久?”
赵阔眼上的红肿还没消,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刚刚我们老班叫我,问我一模咋回事,静校了才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所以才回来晚了。”
高三办的咆哮不少人都听到了,她看起来也像是被骂惨了的样子。主任简单问了几句,又问她吃东西了没。赵阔被气得丝毫没有胃口,于是谎称吃了,乖乖回班了。
狄迪过来安慰她,赵阔摆了摆手,抽了一张演草纸,在上面无意义地写写画画。看她心情不好,大家也没有过来打扰她。直到那一张纸都画满了乱七八糟的圈圈之后,她才又换了一张,在纸上写下“裴矩”两个大字。
狄迪一直留心着,见状狠狠拧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骂她:“都被骂成这样了,你还不死心,贱不贱啊?”
杨秉文被奶奶推了进来,闻言一边装小桌板一边问:“什么贱不贱?”
狄迪就小声把早上的事说了。
赵阔没有搭理她俩,又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黄军。
应娜娜传来一张纸条:别气了,鬼子不干人事。
赵阔仍旧没搭理,从“黄军”到“裴矩”画了个箭头,然后写上“奖金”和“宠”,想了想,她又添了几个字,变成了“宠坏了”。
裴矩自从入校就是掌上明珠,五千的辅导费学校都愿意给他拿四千。他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是有求必应。这种行为换个说法叫什么呢?
赵阔冷笑着,写下两个字:溺爱。
她废没废不知道,裴矩是废了。
以裴矩的抗压能力,赵阔赌他考不到清华北大。
以学校这种只捧清华北大的作风来说,被捧了三年,一朝掉下神坛,如果裴矩能自我调节出来还好,真要是调节不出来……
那他就彻底是个废人了。
赵阔怨/毒地笑了笑。祝你一路顺风呢。
第一节课间,她委屈巴巴地把她这些年来的“深情”都讲了一遍。舆论这种地方,你不去占领就有人去占领。
早上那件事实在太过震动,还没到小自习,班里就传了一遍。
赵阔早上没吃饭,小自习期间饿得半死,正纠结着要不要偷偷弄点零食吃,忽然听到办公室里传来皇军的吼声:“这是我的学生!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教室里静了一下,旋即出现了小声的议论:
“怎么回事?”
“鬼子跟谁吵呢?”
“发生什么了?”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纷杂的脚步声涌了出来,而后他们听到了老卢的声音:“学校已经决定了,你看着办吧。”
赵阔低下头写作业,不无恶意地想,鬼子这么护着的人该是裴矩吧?毕竟冯颖的成绩也逐次下滑,在已经和她的成绩差不多了。以冯颖的成绩,哪来的资格被鬼子护着呀?
真可谓,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赵阔越想越兴奋。没过多久,下课铃响了,她趴在窗前,看到裴矩出门去上厕所,算着时间把裴矩堵到了门口。
“前不久老师找我问你的情况,我把你的情况告诉老师了哦。”赵阔对着他恶意地笑。
裴矩无喜无悲,对着她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赵阔开心极了,她摆了摆手,兴高采烈地道:“遇到你的提一嘴而已。我早上可没吃饭呢,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买饭了。”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两班一起上。赵阔看到冯颖在收拾东西。
被退学了,还是被停课了呢?
赵阔高兴地想,如果不是这个人犯贱,只怕现在被停课的就要是她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种自作自受的故事,让她真的好爽啊!
体育老师只是让他们简单地报了个数,而后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赵阔正和小姐妹商量着等会去吃盖浇饭还是冒菜,忽然被一个足球砸到了胳膊。回头一看,竟然是程江的女朋友麦婷。
哦,不对,应该是前前女友,以及干妹妹。
她是该祝福绿人者人恒绿之,还是应该恭喜愿天下的有情人终成兄妹?
麦婷恶狠狠地说:“赵阔!你凭什么这么害冯颖!你知不知道她会被停课的!要不是黄老师,她就被退学了!”
赵阔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四周有人看了过来,体育老师也不在,赵阔刻意扬了声:“那又怎么样!她活该!不然我还要感谢你们趁我生病抢了我男朋友,故意告我黑状害我丢了课代表,还是感谢他们两个谈恋爱,我被不明不白叫过去骂,最后还要被退学?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下贱,喜欢抢别人男朋友,谁知道你还没脑子啊?你能进培优部的成绩是枪手买来的吗?”赵阔一边狞笑一边鼓掌,“不愧都是贱人,沆瀣一气、互相掩护!有对象的都听看了,就是这个贱人,喜欢抢别人的对象,说不定还要爬/别/人/的/床!”
麦婷脸色青一片红一片,上来就要揪赵阔头发。赵阔一个格挡,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完不解气,她还抬腿踹了一脚,一下子把麦婷踹到了地上。
她按着指节,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说不过就打啊?你初中不是和冯颖一起混道上的嘛,真是好身手啊!我劝你收敛一点,人贱自有天收,冯颖的报应不就来了吗?”她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轻轻拍拍麦婷的脸,“你要想找人打我你可以试试,我十一个哥哥呢,既有混道上的,也有上了军/校,就分配在咱们学校附近的。要打我我随时欢迎,请便。走白走黑都可以,就是你可能就保不住你这张漂亮脸蛋了。”
麦婷的脸色白了白。甘棠是重镇,学校里确实有不少军/队的子弟。赵阔快意急了,连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都觉得是在骂麦婷。反正还有两个月,她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她是随时会控制不住自己攻击性的狼崽子。
赵阔迈着轻快的脚步往食堂走去,应娜娜担忧地问:“阔阔,你真的没问题吗?你哥哥真的可以吗?”
赵阔邪魅一笑:“骗小狗的,我哥哥戍边呢。就是吓吓她,让她不敢找人打我。小混混都是欺软怕硬的,一下子吓住了,可以永绝后患。”
狄迪沉默了一会,说:“实在不行,我帮你找人打她。”
这时,谷盈盈突然撞了赵阔一下,示意她看前面。裴矩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前面,像是在等什么人。
狄、谷、应三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默默走开了。
裴矩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阔阔!”
赵阔冷眼看着他。
“能不能帮我去求求情……”裴矩嗫嚅着说,“我只想留住她……”
赵阔愣了一下,而后怒极反笑:“你想留住她,就没有想过留住我吗?”
裴矩张了张嘴,但是赵阔已经没有耐心了。她当着裴矩的面拿出手机,拉黑了裴矩的所有联系方式,冷笑着说:“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说罢,她绕过裴矩,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