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耗费的时间似乎比预期的还要长一些。
耐心等待婉如和孑影等人讲完案情，凌谦便起身坐到了书案前，一面吩咐道，“如果说完了，过来为我研墨。”
婉如愣了一息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使自己，“你喊我给你研磨？”
眼见着自家小姐又要炸毛，福儿忙不迭的插嘴，“大人……那个……凌公子，还是福儿来伺候您吧。在家里，大小姐的笔墨都是我伺候的呢。”
“让阿林来，应当书童伺候。”凌谦头也不抬，整理着案上的几张笺纸，“门开着呢。”
福儿未解其意，仍想再说，却被婉如抬手拦住。
“我来。不就是伺候凌公子笔墨么，小事一桩。”
说罢，真的前去立在凌谦身侧，挑选了一块徽墨墨锭，又给砚台注了水，细细研起墨来。
门外忙碌的人无意中瞥见，正是一幅书童伺候公子笔墨的场景，极其融洽。
凌谦稍加思索后，提笔沾墨在笺纸上写下几行小字。
婉如手里捏着墨锭，眼神却一时半刻也没离开纸面，看完凌谦写的内容，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心下夷悦。歪头琢磨了片刻，又微微点起脚尖跟凌谦耳语两句。
凌谦听后，便在笺纸上补了两行。
福儿远远的看着，不停的用胳膊肘戳瑞雪，“你看你看，我们家大小姐和凌公子已经这么要好了。哎呀！凌公子那张脸真是生的俊朗，眉眼鼻梁都像是刀刻出来的一般，世间怎么会有男子如此美貌呢……不过，我家大小姐清瘦下来之后，也是活脱脱的美人……真真是一对璧人！”
孑影冷哼一声。这位林家小姐样貌确实不差，只不过行为举止毫无娴静典雅的闺秀风范，怎么看都配不上自家主人。
“你什么意思？”福儿见他不屑，质问道。“我说的哪里不对么？”
“我家大人可是人中龙凤。”
“你的意思是我们林府的大小姐配不上你家大人了？”一句话气的福儿杏眼圆瞪，就要冲到他面前好好理论，却被瑞雪拉住。
“你拉我作甚，你没听到他说什么吗？”
“诶，他说什么有什么重要。”瑞雪笑道，“重要的是事实。”
“什么事实？”福儿不懂她这个时候干嘛说这些，和大小姐的一样讲哪门子“事实”。
“事实呀。”瑞雪笑意更甚，“事实就是，这位人中龙凤是上门哀求我们家大小姐嫁给他的哦……我们大小姐还不一定同意呢。”
“你。”这番言语直戳了孑影的痛处，怄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重重哼了一声。
福儿见占了上风，正欲得意，却看见赵县丞正向房内走来，便立刻收敛了起来。
赵县丞一进门便让捕快把门掩上了，并吩咐了两名捕快在外把守，只带了捕头一人进房。安排妥当，方才跟凌谦施礼道，“大人，下官已勘验完毕现场，特来复命。”
“好。”凌谦应道。
赵县丞便命捕头细细把现场勘验和仵作检验的情况说了一遍，基本和他们在现场看到的并无两样，也发现了斗柜抽屉中的血迹，只是没有察觉花瓶被挪动之事。
捕头讲完，赵县丞又补了一句，“厢房的窗纸有一处指尖大的破洞，应该是新近造成的，大约是被人……”
“咳咳。”婉如闻言赶紧轻咳了两声，那可是自己昨夜偷窥的痕迹，哪能想到天没亮翠环就遇害了，竟成了现场证据。
“知道了。”凌谦抬手打断了他，“雷温熙怀疑是府里进贼了，初步勘验完，赵县丞可有想法？”
“回大人，这案子应该不是盗匪所为。”赵县丞虽然圆滑世故，却也不是一味靠此上位，断案的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雷府的小丫鬟说二夫人有疯症，每晚都会亲手从房外锁上房门，防止她夜里跑出来，清晨再去开门伺候洗漱。昨晚上服侍二夫人睡下后并无异样，早上去的时候门锁已经不见了，大门是虚掩着的。如果是盗匪，是如何不破坏门锁就进入房间的？”
赵县丞顿了顿，又说，“况且，盗匪既然闯进错玉园，肯定是奔着雷府的财物来的，怎么不进主屋反去了偏僻的厢房？那二夫人的房间用的都是旧物，入不了盗贼的眼，即便进去了也会很快退出来，不至于害了人命。依下官看，此案不像是鸡鸣狗盗之辈所为。”
“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
“下官打算将错玉园诸人带回府衙仔细盘问。雷府幸得大人吩咐，事发后把园内诸人分别看管起来，想必他们还没有串供的机会，现在抓紧盘问，定会有些收获。”
“很好，本官与你一同前往。”凌谦道。
“大人的意思是？”赵县丞知道凌谦必定是要一同审案的，却拿不准他是否要表露身份。
“错玉园诸人都认得本官面目，本官不便露面，只在屏风后听你审即可。”
“这……下官遵命就是，只好暂且委屈大人了。”赵县丞虽然觉得让堂堂使君藏在自己下首位置十分别扭，但他看的出来凌谦是说一不二的人，与其扭捏推辞，倒不如直接听命办事。
“好。”凌谦对于他的识相很满意，语调虽仍是冷冷的，却隐约带了两分赞许，又瞥了一眼婉如，“拿给赵县丞。”
婉如便把刚才写好的笺纸交给了赵县丞。
“审案时我家大人不便开口，这是几个大人想知道的问题，劳烦县丞大人届时按您自己的意思查问完之后，再问一下这几个问题。”
赵县丞恭敬的接过笺纸来，凝神看了一遍。
笺纸上写着：
何时起在雷府服侍。
雷府是何家风，雷温庭秉性如何。
雷温庭与叶秋霜是否琴瑟和谐。
雷温庭出事前府里有何异样。
如何看待鬼魅勾命一事，可曾亲眼见到，雷温庭出事后是否再有鬼魅作祟。
翠环为何患上疯症，何时患上。
翠环遇害当晚园中有何异样，可否看见些什么。
除了最后两条之外，看起来皆和翠环一案无关，都是在查问雷温庭案。
赵县丞暗暗忖量，看来使君大人也是认为两个案子必有牵扯，遂不再多话，拱手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