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的敲门声响起,吵醒了美梦。
李函亮拿出枕头下的手机,早上九点半。这个时候父亲在外面闲逛,孩子在幼儿园读书,妻子上班去了,谁会来串门?他不想起床,盖着脑袋继续睡,假装家里没人,不管是谁敲一会儿就知道自己离开吧。
‘嘚嘚’,‘嘚嘚嘚’……
外面的人很有耐心,隔几秒就敲两三下。看来外面的人可能真的有事,李函亮没办法,套上衣裤下床:“谁啊?来了来了。”语气略显烦躁。
“李先生,您好,请开一下门。”外面的人似乎听见动静,没有继续敲了。
可这陌生的声音让李函亮警惕,语气还挺客气,可这样敲门冒昧打扰别人真的好吗:“找谁啊?”透过猫眼往外瞧瞧,吓了他一跳,三个西装革履的大高个,每一个都比自己高一个头,身体也显得很强壮。
“李函亮先生,我们找您,请开一下门。”中间那个大光头开口。右边的人按着蓝牙耳机在低声打电话,左边那人贼眉鼠眼的四处观察着,这三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可这是什么情况?李函亮有点懵,还真是找自己的,这三什么人呢?物业的都是老大姐啊,推销保险的都是一个人上门吧,除此之外他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找错门了吧,这里没有叫李函亮的。”门肯定不会开的,先忽悠走吧。
怎料外面的人一点不上套,中间那人微笑着说:“李先生,我们知道您在家,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人想见您一面。”另外两人往过道走去,猫眼里看不到了。
‘没空’两字差点脱口而出,又被李函亮生生咽了回去。对方有备而来,来者不善啊。脑袋里瞬间对过往梳理一遍,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谁啊,就一个奔四的死宅穷屌丝也没能力去得罪谁啊。
“跟你们说了没这个人,再不走我报警了啊。”忽悠不行李函亮改吓唬,就在他拿着手机假装打电话时,突然惊觉身后有什么动静,一个带眼镜的西装男突然从后面扑上来,吓得他电话都脱手掉在地上。顺着搭在肩膀上那只有力的大手看过去,李函亮撇见来人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再看看客厅里大开的窗户,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瞬间就老实了。那个怎么说来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人家是专业的,这可是五楼啊,敢从窗户翻进来,这些人是便衣还是保镖?李函亮弱弱的嘀咕着,入室绑架好像是犯法的吧,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李函亮就这样被四个人从家里‘请’出来,电梯下到负一层停车场,被两个大汉夹在一辆粗犷的SUV后座。车膜贴的很深,在这个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城,李函亮用眼角的余光也能判断车子行进的路线,没有往高速方向走,很快就将进入偏僻的城郊。他不由感觉到后颈发凉,很想问一问他们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却哆嗦着张不开嘴。
一个可怕的念头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是带到荒郊野外严刑拷打,毁尸灭迹的节奏?!
听说在这种时候,人总是会忍不住对过往的生活进行总结,李函亮的脑袋中忍不住纷飞着尘封的回忆。
小时候很穷,玩着泥巴慢慢长大。后来父母开始经营一些小生意,逐渐有了点积累,生活开始一天天的变了样。吃的更多更好,逐渐忘记了饿肚子的感觉,冬季也能穿的厚厚的,手脚不再被冻的通红。偶尔,还能从母亲那拿到一角两角的零用钱。
周围也在悄悄改变着模样,低矮的瓦房被推倒,开始用砖石搭建起二层、三层的楼房。那时候李函亮家的条件其实还是很差的,记得小学时外地发生了什么灾害,学校组织捐献,他带去一条破烂到不能穿的裤子,老师却从班级的捐献物里挑选了五六件稍好的衣物给他。被好心的老师当成救济难民,他小小的自尊心备受打击,所以此事被牢牢的刻印在回忆中。
再后来,文化生活开始丰富,电视机的出现让人眼界大开。而对于李函亮来说,跟随电视出现的一个产物几乎扭曲了他的人生,那就是电子游戏。双手捧着手柄,操控着电视屏幕中的角色,击败敌人保护家园,感觉自己化身为一方世界的主宰。从此,弹珠沙包乒乓球,跳绳爬树躲猫猫,统统弱爆了好不好,哪有在虚拟世界中化身为神来的爽快。
李函亮的童年就这样被游戏中的世界越带越偏,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原本中上的成绩逐渐下滑。他没有看见周围的楼房越修越高,只是专注哪个地方开了一家游戏厅,哪里又出现一家电脑游戏室,直到遍地开花的网吧兴起与没落。他才惊觉自己除了会打游戏,好吃懒做外,别的好像什么都不会。
浪费着家里的钱在专业学校上网谈恋爱,中专毕业后李函亮却总是不满意工作的环境,盲目跳槽,朝三暮四。大专毕业的女朋友跟他一起生活了四年,觉得他给不了想要的生活也离开了,让接近而立之年的他更显迷茫。
最后,老房拆迁那段时间,李函亮也有一个收入不错的工作时,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在父母热切的期盼下结婚,生子。然后,生活没有往好的方面发展,当工地结束,再次失业的他被生活的担子压的喘不过气来。父母一天天的老去,儿子渐渐长大,没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收入,日子过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四处打工的李函亮摆过摊,倒过货,进过厂,收入总是在三千左右徘徊。这种状况完全达不到妻子的要求:“这点钱只够一家人的生活开支,父母的年纪大了,看个病住个院说不定半年的工资进去都不够。孩子开始上学,教育投资不能放松。老人啃不了一辈子,你不趁现在年轻多挣点钱,以后怎么办?难不成还想让我一个女人养你?”她从不想想,一个没有文凭没有本事的人,拿什么去获得几千上万的稳定收入。
于是,更多的时候,李函亮还是走在妄想创业的路上与混迹在虚拟世界中寻求慰藉。母亲去年病逝了,现在他牵挂的就是做了一辈子不着调发财梦的父亲,和那个越来越调皮捣蛋惹人厌的熊孩子。
卑微的前半生大体就是这样,穷屌丝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如果不出意外……
看着左右坐的笔直的两个陌生人,李函亮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想到家人,他的眼神从迷茫变得坚定,自己绝不能出事,情况不对抓住机会就逃,三十六计走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