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醒来时,月见感觉自己的脑中一片清明,思维比之前还要敏捷一些,完全没有醉酒过后的症状。
她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拍照那里,然后之后就……呃睡着了?
她应该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月见盘腿坐在柔软的榻榻米上,沉思了片刻。
然后愉悦的发现她没有什么多出来的记忆——那就是很正常了哈哈哈哈……
不过……原来她的酒量那么好吗?
沾沾自喜.JPG
——上班啦上班啦~——
从横滨港湾沿海步行十分钟,便可到达被人造树林包围的仓库街。这里停泊着被抹掉编号的小型船只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失窃车辆、以及用于加工精制火药的大型分离机。别说附近的居民,就连警察没事也不敢轻易踏入这片以港口黑手党为首的黑社会管辖区。可谓是一片地雷带。①
月见跟随太宰从码头前往仓库街的时候,他正在玩一款最新型的游戏。
情绪之激动,用力之猛,让她有些担忧游戏机的按键是否会出现故障。
“哦哦!是这个可恶的拐角——吃我一记轰炸!……呜啊又是出人意料的陷阱!!”
他的注意力全在游戏机上,因此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踩空台阶而扑街。
月见极低地叹了一口气,将正在记录的文件合上,笔帽盖上挂在衣襟前的口袋里,单手扯了一下差点半只脚踏入排水沟里的某人。
“看一下路啦,太宰。”
太宰头都没抬,嘴里嘟囔着:“现在不行啦月见酱,前面还有一百二十三个敌人等待我去消灭啦……帮我带一下路嘛。”
他这么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根本就没有可以让她放手牵引的啊。
月见的视线落在了太宰微鬈的乱发上。
“……”
………………这个位置,会被打吧。
于是,用了0.03秒反应过来的月见的手落在了太宰治披着的黑大衣的袖子上。
既然是反重力大衣……月见犹豫的抿唇,还是轻轻扯了一下袖子往一条小路走去。
……大概还有5分钟的路就可以到了吧。
这般想着,走着走着后面却没有声音了。
“?”
月见回头看,却不知道太宰治什么时候收起了游戏机,抱着臂,勾唇笑着看她。
那种促狭的笑意过于明显,她眨眨眼开口,不自觉的结巴,“怎,怎么了?”
太宰的目光把她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精细的简直像是在检查仪器是否有纰漏。
“其实……”他的视线在月见牵着他袖子的手上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矜持(?)的笑容,“月见酱直接在前面走着就好了……嘛,不过如果你想牵着我的话,就直接跟我说哦?”
太宰像小孩子一样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那个上扬的尾音无比荡漾。
月见在太宰的视线投射到手上时就觉察着迅速收手,面对着少年朝她伸出的手,她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欲哭无泪。
她心中的小人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
叫你理解错误!叫你理解错误!尴尬了吧?昂……
“咳咳,”月见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目光撇开,轻轻推开那只一看就像是随随便便伸出的手,转移话题,“啊嘞,既然不玩游戏,那就好好看路……”
话卡了一下。
那只比她略大的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对,相较于她来说带着些凉意的手,手指修长,略带薄茧,虚虚拢住她的。
胸腔的心脏开始不规律的狂跳,月见愣了一秒,在察觉自己脸上升温前猛的转身,“走吧——”(吓到变调.jpg)
“欸——”太宰治拖长调子,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眼前的少女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飞扬的银色发丝像月华一样耀眼。
太宰治看着她有些粉意的耳根,眉眼微弯。
再观察下去吧……或许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
当初还是太宰治训练她的时候,肢体接触那是常有的事,她适应良好,完全没有任何如同此刻类似的奇怪心情。
——好像是从那个奇怪的充满精神力的世界“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完全不能和太宰治对视什么的……
月见有些郁闷的鼓起右脸。她曾把自己的反应同一本书上的一个名词对应起来。心中便隐隐有个猜测,但是本能对于这个猜测的结果却是茫然的。
喜欢。那个词。
她喜欢太宰治?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出现呢?和对待哥哥的那种感觉又有哪种不同吗?
……
“……”啧,现在还是任务更重要。她紧抿着唇,将散去的思绪收拢,步伐加快往前走。
也许是空气中的沉默因子过于厚重,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三分钟路程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说话了。
“月见酱~”
“嗯,怎么了?”月见应了一声,埋头往前走。
“月见酱~”那个声音锲而不舍,似乎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用不同的语调一连喊了二十多遍她的名字。
月见步伐的频率丝毫未变,领着他继续走,只是额角一抽。
“月见酱~我好无聊哦~”
“打游戏。”她冷漠脸,并且放开了刚才反被紧握的手。
这次成功松开了。
刚才被紧握的那只手不自然的指节轻弯了一下,她很快就抱臂一言不发。
似乎看前面的人没有接话的打算,他声音一低,无比失落与惋惜,“今天的月见好冷淡,都不回我话,不像昨天……”
她应了啊?!应了啊!!→无能狂躁
每次太宰用这种失落的语气重提旧事,她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似乎,他们已经迟到很久了。太宰是港黑最年轻的干部,广津先生没有权力可以斥责地位仅仅低于首领的人。但她不是啊!她只是小副手。
脑海里风起云涌,现实中也不过一秒而已。
不过提到昨天,她应该没做什么……吧?
“昨天我……?”
“呜啊~果然!果然月见酱什么都忘记了!”他痛心疾首地掏出(并不存在的)小手绢拭泪。“昨天月见喝完酒就在大厅里跳舞并且唱了12首歌哦~后来还一直挂在我身上同我聊天的——”
“我,我和你聊什么?”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喝酒,表现完全没有参照,所以会不会早上没有印象也是喝酒后会发生的现象?不过转瞬她就狐疑地看向太宰,“我真的既唱歌又跳舞了?”
那一脸不可置信实在让人想要继续逗弄下去。
“是哦是哦~”太宰治笑眯眯地点头,“你还说要送我们每人一个月的蟹肉饭哦~”
“……喂喂,后面那个是编的吧,只有你才喜欢蟹肉饭吧(?_?)”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前面的也信了吗——”
“……”月见气结。
“啊,果然月见很好骗啊。”他笑吟吟地再次掏出游戏机开机,然后语气沉了下来。
“要到了哦,月见。”
———绷带君路过啦———
本日清晨,仓库街沿岸打捞上三具港黑成员的尸体。
“去调查一下死者有没有家属,如果有的话……”正在下达指令的广津柳浪停顿了一下,“……我去同他们解释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发条式的金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干部马上就要到了,在此之前,先汇总一下此次的具体损失……”
“早啦!各位——”一个抑扬顿挫的清朗少年音突然从那边的人造树林隐隐烁烁地冒出。
几乎是听到的一瞬间,广津柳浪掐灭了雪茄收入怀中的烟灰盒里,所有黑衣人都将手举到胸前做出最恭敬的行礼。
太宰捧着游戏机继续进行刚才的游戏,几乎是全神贯注。月见垂首跟在他飘然的步伐后,暗暗警惕着他踩到哪个坑里。
“太宰大人——”广津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战战兢兢地代替不敢开口的下属说,“劳烦您亲自赶到这里了,属下诚恐。武器库的警卫遭到枪杀,具体情况是——”
他微微抬头,才发现干部身后还有一名银发少女,面容精致,赤瞳冷淡,垂首恭敬地站立着。似是感觉有人在看她,她抬首,瞧见是他,微微向他行了一个看见长辈才有的尊敬礼仪。
——是月见啊。
“哦?真是好久不见有胆子袭击港黑武器库的家伙了——带我去看看。”那名少年似乎玩味的笑了一声,伸手把手上的游戏机抛给了他,然后与他错身而过,“帮我拿一下。”
“啊?干部大人——这,这个按键是——?”广津手忙脚乱地接过新型游戏机。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他先后感觉到两种不同的目光扫视了他一遍,最后在他腰间停顿了片刻。
“手法是什么?”黑发少年站在广津的身后,漫步似的绕到防洪岩前站定——大多数成员站在那,以及淡淡的腐臭味证实了尸体便在那里。
““三人均被9毫米弹射中10~20发不等,当即死亡。仓库保管的枪械也遭人窃取。被盗的有自动步枪40架、散弹枪8架、手枪55把,还有狙击枪2 架和手榴弹 80枚。起爆式高性能炸药共计18公斤。出入口的电子密码锁是被输入了正规密码打
开的。密码流出的途径现在仍——呃不明晰。”
说到这,游戏的页面也恰恰成为灰败的颜色。广津柳浪沮丧地朝太宰躬身,“属下深感歉疚——”
太宰一脸莫名地回头看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把游戏机交给广津的这一件事。
月见轻轻咳了一声,暂时解救了额冒冷汗的广津柳浪。“太宰先生,先看他们的情况吧。”
在工作的小部分时候,她还是称太宰治为先生的。
黑发少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弯起眉眼,“快点哦~月见。”
太宰治转身走后,月见才转身同舒了一口气的广津柳浪打了一个招呼。
“许久未见了,广津先生。”
广津柳浪回了一个礼,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透着温和,“你的眼睛已经完全康复了么?工作适应的如何?”
月见心中一暖,向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已经完全恢复了啊!谢谢您的关心!……唔……”
看得出她的欲言又止,广津柳浪叹息了一声,眼神变得复杂。“要说什么便说吧,不然那位也不会允许你解围了。”
月见微微一怔,然后了然的笑起来。果然……太宰早就知道她为什么出声了。
她回首抬眼时恰巧看见纤瘦的少年侧身紧绷着背部,右手大拇指下意识地抵在下唇,似乎在观察思考着什么——这个有些熟悉的小动作让她不自觉的就笑得柔和起来。
等到转头时,月见就与广津柳浪恍然大悟的眼神对视上,莫名的,她有些头皮发麻。
于是,在广津柳浪想要说些什么前,她果断的道出原本的目的。
“广津先生,恕我问一句,这把枪……不是你的吧?”月见蹙起眉头,在广津下意识地遮掩时,伸出手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那把枪。那把枪/上沾有少许血迹和白色粉末,且枪/身有许多刮痕。
——即使她没有安吾那种读取物品残留记忆的能力,但是结合近日的听闻,她也可以推测出一些事。
广津柳浪作为黑蜥蜴的十人长,不至于缺一把枪。再加上那把枪的枪柄上沾染的物质,其来源的极大可能——是没收了因为du瘾而犯下事的部下的枪。
“是,确实不是我的,……是我一个部下的。”他苦笑一声。面对月见,总归没有面对太宰治的那种压力,所以他倒是干脆的承认了。而且,他刚才先后感知到的目光想必就是太宰治和月见的吧。
“如此么……”月见听到符合猜测的答案,抿着唇。虽然语气温和,但是眼里闪烁着一丝锐利,逼人的很。
“广津先生,您作为港黑成员元老之一,应该知道,贩du的利润虽高,但是无疑会为港黑招惹许多麻烦……来自缉du警的、异能特务科的、军警的反社会组织监管机构——他们皆等着找到港黑所做之事的纰漏。所以……”
她在委婉的提一件事。
广津柳浪瞳孔微缩,良久,苦笑了一声,“这也是那位的意思么?……那我会给他处分的……”在港黑,说处分,下场就与将死无异了。
“不,”月见摇摇头,对他神秘一笑,带着些狡黠,“广津先生,太宰他倘若说这个也只会吓吓你,不会真的告诉首领的。您爱护部下,给那个人应该有的处罚就可以了。”
月见长篇大论的一通话下来,便见眼前的广津一脸复杂的看着她——惊诧中带着慈爱的那种。
“……怎、怎么了?”她噎住,咽了咽口水。
广津却没有多说,他笑着摇头,“没,谢谢你了,月见。”
“是我应该感谢广津先生才对。那些小甜点完全不足以感谢广津先生教导我的恩情啊~”月见笑嘻嘻的朝他眨眨眼,挥手后去太宰治那里了。
果然是个小姑娘啊。
广津在心底感叹一声。
听说月见是太宰治那个人的朋友之一,现在看来,二人在某一方面确实有些越发相像了。
……
……
月见“噔噔噔”地跑回了太宰治的身边,得到了他斜睨的一眼。
黑发少年看了她一眼,然后勾起了一个笑容。
下一秒,他的手肘撑上了月见的肩,全身大部分的重量压上她,
一米七多的少年的体重不是盖的,即使太宰治身形纤瘦,也还是让月见的表情扭曲的一秒。
他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回来啦。喏,月见酱,看看可不可以读出他们的记忆。”
太宰治那只没有拿着监控复印文件的手指了指地面上三具已经泡发的尸/体。
月见沉默的看着他们肿胀的脸,将脑中各种奇怪的联想关上。她顿了顿,道:“……我试试。”
闭眼,再睁眼的一瞬间,淡淡的光华亮起,瞳中有流银色闪过,一股人类看不见的精神力如利刃般没入/死/者的脑袋。
几个精神碎片复刻到脑中。
“蒙着破烂的头套、且衣衫褴褛的人”、“眼神狠戾”、“无面容暴露”、……“欧式手枪”?
5秒后——
月见缓缓阖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有些挫败。
“抱歉……他们死亡时间太久了……而且能力(精神力)不够,保留的记忆不多。”
她将能读取出的消息尽数告诉太宰治,着重指出了她看见的那把欧式手枪。
“这个,”她蹙眉,慢悠悠的说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具体的消息还得梳理完记忆后才能准确得出。”
月见敢肯定她见过这把古老的手枪。直觉告诉她——在两个月以前。
“不,不用太抱歉。”太宰治捻起那几张武器库监控画面的复印件,指出关键点给月见看,“人类的记忆,理论在大脑死亡的那一瞬间就会全部消失,你可以读取到的消息和我获取的相差无几。”
此时的太宰治没有了笑意。眉目清俊的少年目光冷冽,将脑子里已有的信息重组、关联。
时隔几个月,月见再次感知到了这个少年应有的一面。
绝对的冷静与睿智。
“我昨天见过这把枪。这是很古老的型号,非常古老,恐怕比我年代更久远哦。”太宰治突然出声,眉目舒展,看来已经解决了他所不明的问题。
月见眯眼辨认灰黑画质的文件,与脑中的对比。
“从灰色的枪身和极细的枪管来看,它大概是名为‘灰色幽灵
(grau geist)’的旧式欧洲手枪。月见,还记得我昨日的任务之一么?”
……
几乎是一瞬间就可以想起来。
“关于仓库街的火拼?——是佯攻?”她轻笑,眼里闪过亮光。
“哦呀哦呀~答对!”太宰治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眼里满是趣味,“真是一群有趣的人——所以昨天的我收到了他们故意放出的袭击交易现场的情报,目的是削减仓库的警备力量么……”
他的话顿了顿,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神情难得的愣怔。
“咦,可是这个仓库不是高级保管库之一吗?等等……”
月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后愕然的睁大眼睛。
港黑武器的高级保管库也仅仅只有三个,即使那些人人手使用冲锋枪也不可能打开它的大门并且让大门毫发无损。况且,从监控上看,敌人用的是正规密码打开的大门。
那么,只有预备干部以上才知道密码。
她的手指颤了颤。
不,掌握黄金情报的人也许也会知道。
众多疑点在相遇时像是被什么连接在一起而有了猜测的画面。
月见想要转头看太宰的反应,一双手却抵住了她的脑袋。
那道声音轻的像一道风,有些复杂的颤抖意味。
“还只是猜测。”
然后,太宰终于把手肘从她的肩膀收了回来,深邃的鸢色眼眸与她对视上。
他突然就勾唇轻笑,然后叹息了一声,“如果你昨天也一起出任务就好了。”
月见:“啊?”
她一下子没能明白这个转换的话题。
太宰转身眺望远处市中心的高楼林立,声音里不含一丝感情。
“昨日抓到了对方的一名俘虏——不过很快就咬掉藏在牙齿内侧的毒胶囊死掉了~真可惜呀…”
他嗤笑一声,收回视线,开口道,“但是,我们套到了敌人的组织名——mimic”
Mim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