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森鸥外惊叹一声，暗紫的瞳因为有些惊讶而微微发亮。随即，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语调兀的低沉下来，“借我的旨意么？太宰。”他站起身，俯身审视少年。
爱丽丝也飘到了森鸥外的身旁，小萝莉平日里天真无邪的蓝眸泛着锐利的，冰冷的光，看着下座的清俊少年，脸上的表情一时与森鸥外相互叠合。
这等压力下，少年无谓的挑挑眉，眼睛微眨，朝森鸥外露出了一个满含甜意的笑容，微微弯了下身子致意，但是抬头时眼里依旧一片肃凉冷淡。
“你当然明白为什么，首领。”太宰言词恳切，深深地看了落地的窗外的黑夜一眼。
透过有些微碧的玻璃看着黑夜，黑夜自然也是朦朦胧胧的，城市中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白色的，黯淡的。
但远处的一点赤红格外的亮眼。
格外。
太宰微微眯眼，收回了视线。
森鸥外听此言，颔首，唇角挂着笑容，一副“我听你说”的样子。
“原本只是想要测验一下名为‘赤染月见’的来历不明的少女对港黑的衷心程度，所以在听闻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出现时顺势将少女塞入其中当上卧底——一举两得依旧是森先生最喜欢的方法呢。”
太宰治微垂眼睑，汇报任务一般叙述自己的想法。
“得到消息，验明衷心，根据最优解为上的原则——在有望得到异能许可证的情况下，默许某些事的发生。
恰巧一月前，境外组织恰巧来到横滨，与ghostB联合，目的为了从“不知何时能力泄露的港黑组织情报员”中获得港黑高级情报，从而逐步击散港黑势力。
他们的目标与“选择”和首领心中的人选的一样呢……”
说到这里，太宰的话语像呢喃出声一般，长长的睫羽在一片鸢色中投下阴影。
“赤染桑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森鸥外的眉目微微舒展，带着凉意的笑容在辉蒙的月光下被镀上一层银色，爱丽丝则安静的伏在他的肩头。
“既然当上了首领，那么，首领即是屹立与组织顶点而又同时是组织的奴隶的人。
太宰，我向来奉行‘最优解为上’的原则。若要让港口黑手党继续存活下去，就要将自身置于所有一切的污秽当中。况且，太宰君，是你向我推荐的赤染桑哦？”
少年神色丝毫未变，他侧头眺望。
“我从未反驳过您的原则。但是，任何事情拖得久了，那么结果必定有少许偏差——何况，您为她追加了‘考验’。”
考验在这段时间内，是否会吐露出港黑的情报。
如今，赤染月见，能力被泄露，失踪四日。
二人对视，气势不相上下。
默然片刻，森鸥外才开口。
他赞赏，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太宰治。
“……太宰，你可真是个出众的孩子啊。”
那么，费了心思，先前沉住气没有动身的你又在验证什么呢？
顾全大局有之，目光透彻有之……但更深层次的呢？
森鸥外看着少年得到指令毫不犹豫离去的削瘦背影，并未将话问出口，低着头若有所思。
……
……
极冰冷的盐水泼到豁大的伤口，其痛楚不亚于生生剐肉。
少女的身体细微的一颤，苍白的唇生理性的颤抖。
有效！拷问的那人心中一喜，不期然的对上对方猝然睁开的眼睛。
血红色的，暗沉的像来自地狱的深涡，盯着他仿佛在盯着一件死物。
索命的恶魔。
他的背后冷汗冒出，随即一颤，用力将想法甩出脑中。
上头合作的人这次给了他们一种药剂，说是可以彻底的压制少女，要求是尽他们所能审问这个少女，然后，对方会帮助他们争取异能许可证。
对方说完就消失了，但是交给了他们一种成分不明的药剂和无隐患的联系方式。
这个要求着实奇怪。
但是思来想去，对他们都没什么危害，而且可以帮助他们瓦解港黑的势力，己方的首领同对方之后又会面了一次，正式敲定下这一个合作。
……就是眼前这个少女。
他看见对方闭上了眼睛，心底暗舒了一口气。
除了硬气了一些不肯吐露任何信息，还咬伤了他的同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倒是那个药剂压制了什么让他有些在意，不过，那也不是他管的。
……
那个被她咬伤的人愤愤地骂了几声就换了一个露脸的彪形大汉来。
两个人仿佛接到的是不同的任务，一个是说了一堆废话，另一个像傻子一样不停的让她说港黑的高级机密，不说就对照着一个小本本来施刑。
月见：……是不是傻啊。
连套话都不会，也好意思叫审问人员？这种程度的话，比不上太宰的百分之一。
她曾见过太宰审讯的场面。他难得的审讯，但是施加于人的精神痛苦可比肉、体的折磨要难熬多了，那个十分硬气的人几乎不到一分钟就溃败了。
……个中过程放在自己身上对比一下，月见恍然觉得幸福多了。
“说出你知道的情报！！”那个人恶狠狠的说。
看吧，就是这样。
“蠢、货。”月见没力气，声音因为缺水和疼痛变得嘶哑。她掀起一只眼皮嫌弃的看了彪形大汉一眼又闭上了。
她可以确信参与这里头的至少有两方人。
一方冲着港黑，一方，比如B党的人，就冲着她。
但是现在的她有不确信的一点。即，看监控的人中是否有b党的人。
压制她梦石力量的无疑是她醒来时泡着的药剂，压制它本身的时间和空间能力的，应该也是它。
风间曾提到过b党之人藏头藏尾。如此谨慎，就算她冲破压制引出来的，也未必会是b党的人。
她如今的治愈能力缓慢的几乎无法辨别，被束缚着无法挣脱。不知道太宰和首领是否知道……不，是是否会来救走她。
对于太宰，她的价值么……
不过对于首领，她身上最大的价值便是情报。
所以，至少……
对方在她说“蠢货”的时候神色扭曲了一下，鞭子使用的也更大力。
少女痛的闷哼一声，死死的咬住下唇，鞭子上的倒刺带连着血肉在光下有着幽艳的红色。
和眼睛一样艳丽的颜色，明明自己是占据优势的一方，男人却在对方冰冷的眼神下内心惊惧不已。
这时耳机中传来一个男声——那个与首领合作的人的声音。
……
*监控室
？组首领：冒昧，你要求我们审问这个人，但是你的目的是什么？都是成年人，我可不相信好人那一套。”
坐在机器前穿着黑袍、看不见面目的男人声音低哑。
“总归不会让你们损失太多。别管那么多。”
？组首领简直要被气笑了，但是他确实有把柄在这个突然冒出的神秘人手中，当即噤声了。
神秘人一边观察监控，一边小声呢喃。
“不是……心脏……大脑……不，不是这个位置……”
？组首领：？？？你在说什么？
终于，神秘人的手顿在监控屏幕中显示的月见的眼睛上。
色泽妖艳，闪着丝丝光的赤瞳。
他咧开嘴勾唇笑，舔舔唇，眼睛死死盯着那一双赤瞳。
“找到了。”
伸手拿起联络器，声音中带着阴鸷。
“给她注射你身后的‘那个’药剂。”
说完，未理睬？组首领，脚步匆匆的向那个房间赶去。
……
彪形大汉愣了一下，一转头看见了托盘内的小型针管。
莫名的犹豫之后，他还是拿过针管想要注射入少女的脖颈中。
月见偏头后仰，脖颈的束缚勒的她呼吸一窒。
尖锐的针头转而刺向手臂。
随着液体的快速注入，一股灼热感迅速从注射处迅速向心脏蔓延，最后攀向眼睛。
“呃啊——”
难以言喻的痛楚从眼睛反馈到大脑，梦石的力量在与入侵的力量做抵抗，两方的争执似乎要让眼睛生生脱落！月见不顾手腕处强行拉扯的血肉模糊，伸手用力捂住眼睛。
理智丧失。
好痛！好痛……
在外界看来，少女本来全身染这鲜血，凄厉非常，但此时七窍流血，更衬得她像地狱里的恶鬼。
大汉惊惧地“噔噔噔”后退数步，于此同时，门被打开。
沉睡的月离感觉到妹妹体内巨大的能量波动，匆匆醒来时不禁目眦欲裂。
是外来的狂暴力量！
月见的身体在这种状况下会灰飞烟灭的！
他努力的吸收了几份躁动的能量，作为一个灵魂体，月离的“身体”不断的飘出一种“物质”填补安抚月见逐渐受损的灵魂，自身则变得更为透明。
“月见——”力量稳定了一些，但是，接下来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月离被迫沉睡。
灵魂受损，若是他未能吸收他自己的灵魂碎片，此后，怕是再难有机会庇护他的妹妹了。
……
……像是有一尾游鱼，调皮的在她的神经里游动，钻心的疼。
月见恍然见到了哥哥，他在她伸手要抓住他时消失不见。
然后是妈妈，爸爸，母亲，哥哥姐姐，安吾，织田，咲乐他们，和姐姐很像的银……
他们一个个的从她身边走过，消散。
……最后是太宰治。
他的眼中是一片沉郁，缠绕着乌暗淤泥，眉眼精致却冰冷，一片空洞的目视前方。
什么也没有，孤独的与世隔绝。
不……他应该是会笑的……
月见茫然的这么想，跟上他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少年转过头来漠视的扫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厌恶。
他向黑暗走去。
像尘埃那样消失不见。
“别……走……”
月见痛苦地掐着喉咙，睁大眼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伸手，只握到了虚无。
失力的跪下，她泣不成声。
“别丢下我……”
“求求你们……”
……
……
神秘人，痴迷的望着那双瞪大失神的眼睛。
快了……快了!很快就可以先他们一步把那一个至宝完美的保留下来！
忽而，他顿住了。
原本神色痛苦的少女平静下来，再接着，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珠子动了动。
“别……走……”
“……别……丢下我……”
她宛如一个冰冷的机械般，重复着这几句话，血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流出。
无机质的赤瞳锁定了他们。
明明锁链还束缚着她。
不知为何，在场的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
太宰和中也赶到据点时，四处一片静悄悄的。
褚发少年不爽的“啧”了一声，双手环臂靠在柱子上。
“混蛋太宰，你找错地方了吧。”
“哦呀哦呀～chuuya不要那么急躁嘛”太宰弯起眼环看这座建筑，眼里却没有真正的笑意。“赌最新型的游戏机，月见酱就在里面哦～”
“谁要和你赌这个啊！”中也对着仔细观察进入点的太宰治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他倒是少见太宰治出发动作那么快的时候……
未等他想完，臭青花鱼用他最讨厌的那一种笑容指了指二楼的一个窗户。
“嘁。”
中原中也微微眯眼，几乎是瞬间跳上矮墙并且往上，手中的光华微微泛起，借力俯冲向太宰所指的那个窗户。
“噫————呀————”
“刺啦哐啷——”
玻璃碎裂了一地。
中也嫌弃了一番这个玻璃的质量。转身时微微愣住。
和服紧紧贴着少女的身体，一头银发同样和血液粘连着黏在脸上。
她的浑身都是血，露在外头的鞭伤清晰可见。软软的跪坐在地上，五条链子紧锁在她的脖子和四肢上，七窍流血，微低着头在不断低语着什么……
中也微皱眉，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向少女走去。
她好像还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来到。
周围是仰倒在地的一群人，神情惊恐，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事物一般神色扭曲，身上伤痕累累，痛苦的死去。
他的脚步微顿，在月见身前的五步处停住。
“月见桑？”他试探的叫了一声，用重力将链子捏的变形脱落。
少女的声音微微顿住，随后缓缓的抬头，像被控制的不协调的木偶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
中也讶然，“你的眼睛——”
月见的眼睛，黑色的，没有瞳孔，没有眼白，一片黑色，但确实是有眼珠子在其中的。
她神色冷淡，“看”了他一眼后，挥手向他攻去。
这种力气对中也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看着对方刻板而机械的动作，即使失去了攻击目标但是仍然不变的动作，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和当初失控的情景类似但又不同。
“哈——你可不会……”混蛋太宰似乎自己开了门在楼下查讯什么。而他又不能还手导致月见进一步崩溃，所以只好又从窗子处跳出落在旁边的一处房子顶上。
月见挥舞的拳头顿住。
“失去……目标。”
……
她的意识混顿，神经抽搐般的疼痛，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眼前的路。
什么都想不到，思绪乱成一团，只留下简单的几个念头。
好难受……
好难受……
只有她一个人……
眼睛四周的灼热感消失，世界一片黑暗，汩汩的鲜血依旧往下滴落。她倏地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
这口血似乎喷在了谁的身上。
她听到那个人低低的笑了一声，轻轻的用什么把她盖住抱了起来。
“你过关了，月见～”
这个声音耳熟的很，像是一束光劈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月见的手挥舞着抓住了什么。
“别走……别丢下我……”她什么都看不见，隐隐啜泣着喃喃。
对方微顿。
……她感觉到对方叹了一口气，似乎说了什么，有什么戳了戳她的眉心。
几乎是一瞬间，她沉沉睡去。
光，温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