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持续一夜，天刚蒙蒙亮，雨声便转小，滴滴答答的直捣着窗柩。
面馆还没几个人，但汤头的香气已然笼罩在外，滋滋的，直往人的鼻腔里钻。
两位少年相互傍行。为首的身形纤瘦，干净的脸庞上嵌着一双细眼。他眉骨清秀，淡唇弯弯，只一眼便觉得颇有仙意，十有八九是位修行之人。
随行的孩童面容寡淡，话少且无，那股拒人千里的清冷像是从骨子散出来一般，细细分辨还觉虚无。
“怎么样。”三七弯唇，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建树。
他胜在自身的书卷气，老算子神神鬼鬼的那一套他也能佯装的不错，活脱是位仙风道骨的少年，至少从气质方面完全吊打这片装神弄鬼的老头们。
小哑巴比划着大拇指，是真的像，尤其是那自觉不臭的自信劲儿。
“从哪打听好呢。”他环顾。
四周湿漉漉的，也没得什么歇脚的好去处，更别说打听消息了。
“你是不是饿了。”他在面馆前停下脚步，还没得小哑巴回应就进去了。他悄悄掂了掂袖子里的钱袋，差不多够，这才有底气的要了两碗素面。
招呼的人穿的板正，举止稍显凶悍，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招揽的活计。
“贵客来！两碗白面！”这声吆喝的底气倒是足，果然不一会儿就闻到了面条味儿。
小掌柜麻利的擦着桌凳让二位落座，随即就端来了两大碗热茶给二位润喉。
“暖暖身子，这雨停之后，可冷的嘞！”他笑着说道，而后便无事的坐到一边，等着面好再给他们二位端过来。
“今日人倒是少。”三七环视一圈，果真除了他俩之外只有零散的几桌。
看这面馆的规模，每日至少得是三次满馆，不然也对不起门口那个百年字号的老匾。但瞧这年久的装潢，若真是如此红火，也不至于内里如此简朴。有点意思。
“道长您是才来吧。”小掌柜端着面过来，见这位是个爱说话的，所幸就选了个离他近的位置坐着，万一能得句赠言呢。
“怎么讲？”三七尝了一口汤头，太过浓厚，至少对素面来讲实在是发腻。
“你看对面，还有旁边那几家，那都干不下去了。”
三七看着对面的几个铺子，果然都门窗紧闭，看起来萧条了不是一日两日。他之前还觉得是因着太早还没开门做生意，现下听小掌柜这么一说，的确都关门大吉。
“你说一条街的好生意，转眼就折损了一大半，除了老主顾偶尔来捧捧场，这来往的客商压根就不来这趟街落脚，更别提有什么生意了。”
“怕不是没交保费吧。”三七挑起面，吹了吹，似是回忆的笑了笑。“之前来时，就有人同我索要保费，来势汹汹，不给还真不行呢。”
“哪是没交，是隔三差五交个没完。”小掌柜见他深有感触，起身就坐到他们旁边，都没管顾其他桌吃完还没收拾的碗，悄悄道，“大家都是小本生意，哪能禁得起来回折腾。”
“阁下这儿倒不是被殃及的样子，看来没少慷慨。”
三七吃完最后一口，接过小哑巴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一举一动皆是自然。
这毕竟是花了钱的，不能浪费啊。
“我这儿毕竟是狗爷常来光顾的地方，那边想动怕是动不了。”小掌柜骄傲的笑了笑，至少其中之一的老主顾是位厉害人物，那金牙子再跳脚也跃不了界限。
“狗爷？”三七佯装惊讶，想来这狗爷的品味还是别致了啊，这难吃都能接受？
他收回心绪，细细思忖后又回忆道，“这倒不是本座遇到的那位。”
“小小的黔城如今还真是乱套啊。”他指尖跳跃轻碾，饶是将这城池算了个透。他无奈笑笑，起身便唤小哑巴，决心早一刻离开这个是非地，莫染尘埃。
三七去意已决，但心里早已波澜壮阔。
毕竟这是个送上门的消息，不要白不要——快留我，你倒是快留我啊！
要不然先委身说起二人有缘？——不行，这样也太刻意了！
要不临别一句赠言？说些啥呢？——祝你生意兴隆，滚滚财源？呸，这是什么鬼话！
他抬脚刚要跃过门槛，心里还想着怎么能自然而然的被人留下，可身后的那位却是一声不吭，完了，兜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