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杨和路夜白到的时候,县衙门口人还不多,但县太爷已经升堂了,而堂下跪着的竟然是——水小苗!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
柳杨看向路夜白,路夜白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堂上县太爷还是基本不怎么问话,全是师爷这个代言人在说:“水小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状告宋小姐,你可知罪?”
水小苗道:“小女状告宋小姐自然有冤屈可诉,大人不问民女为何状告宋小姐便要问民女罪,民女不知所犯何罪?”
师爷被问的哑口无言。
县太爷一看这情形,嫌师爷没用,亲自施压道:“大胆水小苗,你状告本县令的女儿,竟然还强辩自己无罪?”
水小苗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民女为何不能状告水小姐?”
“你的意思是本县令的女儿犯了罪?”
“是!”
“啪!”惊堂木狠狠拍在桌案上。
县令气的脸都黑了:“来人啊,把这个信口雌黄的小丫头给我拖出去!”
水小苗倔的很,虽然害怕,但还是道:“大人不听民女把话说完就要治民女的罪,民女不服,明日就去府台那里喊冤!”
县令立即叫住手,小小青山县的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丫头竟然还知道“府台”,显然背后有人指使。而这人肯定不是这乡野村民那般好对付,万一真的闹到府台大人那里,可是不好处理的很。
县令和师爷都想到了这些,只是刚刚县令才叫人把水小苗拖下去,这猛然听了她的威胁就把人再拉回来,明显就是瘦了小丫头胁迫,这叫他脸面何存?
师爷不愧是常年跟着县太爷的,立即大喝一声:“大胆水小苗,县太爷一向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冤屈,且听你说上一说,如果胆敢说半句谎话,定治你得罪!”
水小苗重新跪在堂下,道:“小女是这青山县西‘水家村’的人,早没了爹娘,平时靠自己种一点地活口。十二那晚,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夜里来到我家,说要我帮她办成一件事,事成之后,少不了我的好处。”
“我虽然不识字,但也猜想不是什么好事,就不愿意。那个姐姐说,要是我不听她的话,就不叫瑞芒哥在县衙干活了。”
县衙?县令侧头问师爷:“谁是瑞芒?”
县衙里那么多人,师爷也不知道,摇了摇头,然后替县令问:“你说的‘瑞芒’又是何许人也?”
水小苗道:“瑞芒哥原名白瑞芒,也是水家村人。瑞芒哥和他娘都是好人,平时对我多有照顾,我肯定不能叫瑞芒哥没了挣钱的地方,他娘身体常年不好,全靠瑞芒哥挣钱治病。”
“开始我不信她的话,但她说她是县太爷家的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些话就是来替宋小姐说的,如果我还不照着她说的办,她说不仅叫瑞芒哥丢了在县衙的活儿,还叫他以后在别的地方也找不到活儿。”
“我问她想叫我干什么?”
“她给我一盒香粉,说擦了这个,过两天出红疹了,就去县衙状告‘香粉阁’卖的东西害人。”
这下,柳青就洗清了嫌疑。
柳杨忍不住高兴。
但如果水小苗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就要传被告上堂对质。自己的亲女儿,县令肯定不愿意这么做,可如果这样,柳青的冤屈怎么洗刷呢?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到县衙门口,柳杨被后面的人挤的左右摇摆,路夜白蹙眉,将人拉过来放在身前。柳杨抬头冲他笑了下,但明显忧心忡忡。路夜白略一思忖,猜到她心中所想,低头附在她耳边道:“不用担心,柳青今天就能回来。”
堂上县令看了看堂外不少双眼睛看着他的青山县百姓,问师爷:“珠儿最近在干什么呢?”
师爷怎么会知道?他是县太爷的师爷,又管不上他内宅的事。愁眉苦脸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县太爷噔他一眼:“没用。”
师爷一肚子委屈但也不能说。
宋县令虽说这个芝麻似的小官是荫封得来的,但这些年他在青山县也算天高皇帝远,过得有滋有味。现如今他的这种生活受到了威胁,且众目睽睽,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而女儿虽然是自己的,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不叫出来问问话肯定说不过去。于是,县令告诉师爷:“去找人叫珠儿来堂上说话。”
众人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丽装女子才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上堂。宋县令看了看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吩咐师爷:“给小姐搬来一把凳子。”
一个原告一个被告,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实在不对称的很,所以宋县令在自己女儿坐下后,叫水小苗起来说话。
县令问宋明珠道:“珠儿,这小丫头你可认得?”
宋明珠戴着一顶挂着白纱的帽子,所以看不清她的脸,听县令如此问,脖子动了动,看向对面的水小苗,然后缓缓摇头:“并不认得。”
县令道:“这丫头说你派人去教唆她诬陷‘香粉阁’卖的香粉害人?”
宋明珠肯定道:“并没有,我一直在深闺之中,与旁的人没有接触,虽也听说过‘香粉阁’的粉好,可我也不是做脂粉生意的,诬陷他做什么?”
师爷忙道:“小姐的话很有道理。”
县令捋捋胡须道:“水小苗,你都听清楚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水小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所以无话可说了。看起来就是水小苗空口诬陷宋小姐了。
县令看也没什么大问题了,正想教训水小苗几句然后退堂,成刚回来了。
成刚是提着李捕快和红鸯一起上公堂的,而堂上众人见到三人的神色各异,水小苗就简单直接的多了,指着红鸯道:“就是她,叫我那么做的。”
红鸯是宋明珠的贴身丫鬟,是宋明珠亲娘的陪嫁丫鬟,也是宋明珠奶娘的女儿,这是县衙里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县令瞪一眼隔着帽子不知道什么表情的宋明珠一眼,然后沉下脸问成刚:“成捕快,你怎么带他们来公堂上了?”
成刚抱拳道:“在下受大人令,调查‘香粉阁’卖的香粉致使水小苗脸上出红疹一案,却发现其中另有隐情,还牵扯出之前的两宗命案。”
两宗命案?这个严重的多了。
“怎么回事?你快说。”
成刚道:“我在查‘香粉阁’案的时候,听水小苗姑娘说是有人胁迫她那么做的,我问了她的邻居,说是却是见到那晚有人深夜穿着披风从她家出来。我请人按照水姑娘的描述画下了那人的样貌,发现竟然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红鸯姑娘。”
“因为此案牵扯到了大人,所以我没敢立即提审红鸯姑娘,而是悄悄地跟踪她,想查明情况再向大人禀报。而在跟踪红鸯姑娘的时候,竟然发现李捕快也与红鸯姑娘有接触。”
“我躲在暗处听到两人谈话,红鸯姑娘威胁李捕快要是敢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肯定饶不了他。回来后我请李捕快喝酒,趁他喝醉问他跟红鸯姑娘间有什么秘密,李捕快醉酒后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酒醒后我问他是不是真的,李捕快也承认了。”
县令道:“李梁,你说的什么?”
李捕快跪在地上,此时只能老实交代:“绿湖村的村长被关进牢里的第二天,红鸯姑娘找到我,说请我帮一个忙,叫我找牢里的人给那个村长捎个纸条,还叫我不要偷看纸条里写的什么。我就找到了看守的牢吏,叫他趁别人不注意把纸条给那个村长。”
“红鸯姑娘给我纸条的时候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一百两。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就听到那个村长在牢里上吊死了,我很害怕,就想找红鸯姑娘商量对策,没想到被成刚发现了,回来请我喝酒套我的话。”
实际上是柳杨和路夜白发现了跟李捕快接头的红鸯,清丰就给成刚出了个主意,所以,一切都水到渠成。
县令道:“这么说起来就耸人听闻了,只是写个纸条就能叫人自杀吗?该不是那村长有什么隐疾吧?在牢里犯病了就死了。”
成刚道:“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李捕快说了那纸条上写的什么,我就确定那村长的死肯定另有隐情。”
县令忙问:“写的什么?”
成刚看向李捕快,李捕快道:“我也奇怪为什么红鸯姑娘要给绿湖村的村长传消息,所以偷偷看了纸条内容。是红鸯姑娘的字迹,说是那村长要是敢把以前的事说出来,一定不放过他的儿女。”
县令道:“以前的事?”
成刚道:“这就要问问红鸯姑娘了。”
红鸯脸色很是憔悴,但却没有任何惧色,昂首道:“我没什么可说的,都是我做的,请大人定罪吧。”
宋明珠声音都在颤抖:“红鸯……”
红鸯立即道:“小姐,你不要替我求情,我罪无可赦,以后红鸯不能陪着你了,小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成刚听她说完,看向手握成拳的宋明珠:“红鸯姑娘说得对,你的确罪无可赦,如果说绿湖村村长是受你胁迫致死,那知画秀才就是你亲手害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