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夜白看着那碗汤药却蹙眉。
跟着赵煜行的两个人冲过去抓住柳青,一人掐住柳青下颚,一人端碗往里灌。但他们正要强行灌柳青时,随着一声碗碎声,端碗的那个人大叫一声松开了柳青,握着红肿的手腕后退好几步。
另一个抓住柳青的人吓得也赶紧松手,赵煜行不知道怎么回事,眼见柳青抓住机会退到了墙根,再想抓住他还得找看守的人拿钥匙,麻烦又多了一层,不禁火大,骂骂咧咧道:“你们干什么呢?老子雇你们,给你们吃给你们钱,关键时候不顶用,老子养你们有什么用?!”
手受伤的那个人趔趄几步到赵煜行跟前,举起自己的手给赵煜行看:“老爷,你看,是有人暗算。”
赵煜行一看,更是生气,对着四周骂起来:“什么人!别躲躲藏藏的,有本事出来,藏起来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路夜白叫柳杨在房顶上坐好,然后一闪身,大牢的守卫只觉得一阵风吹过,连路夜白的人影都没看到。
路夜白凌空落在赵煜行面前,淡淡道:“你找我?”
赵煜行一看是他,噎的眼珠都胀大了。
那个手受伤的人是上回在“美佳肴”的其中一个,见到路夜白不仅不上前当好打手,反倒吓得往后退。另一人虽听过那天的事,但却不知道这位就是收拾的他们老爷不敢吱声的人,所以反倒冲了过去。
当然,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路夜白一脚便将人踹翻在地上了。
路夜白解决了这些碍事的人,抬眼对赵煜行道:“你的药碗是我打翻的,你要找我说什么?”
赵煜行这回没上次气焰那么高了,但没多久遭遇两次这样的事,他也学乖了,态度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抱拳道:“这位少侠,不知道赵某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样一而再的跟赵某作对!”
路夜白负手而立,瞥他一眼道:“你还得罪不了我,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赵煜行又被噎住:路见不平?那他岂不就是那恃强凌弱的恶霸?
赵煜行能在青山县这么多年肆无忌惮,如果说没点脑子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想了想这两回的事,以前从来不知道青山县有这样厉害的人物,那天在“美佳肴”吃了亏,回去叫人多方打听也没有打听出那两个年轻人的来历。
等他伤好,带着重礼去找“美佳肴”的老板,那老胖子竟然不仅不见他,还把他的大礼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所以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面前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身份。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每一回跟他对上,都是和柳家有关系。
想清楚这一点,赵煜行开口道:“不知这位少侠与柳家到底什么关系。”
路夜白觉得赵煜行能问出这个问题,看起来还没笨到死的地步。他看向牢里的柳青,道:“他称呼我大哥。我这人向来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难得有几个小朋友愿意跟我亲近,自然不能叫人欺负到他们头上。”
赵煜行以为自己很有理道:“可柳青他卖假货还不肯从实招供,我这是替天行道!”
路夜白淡淡道:“你有官职在身吗?”
“没有!”
“既然有国家法度在,你既没有官职,也不是本案的负责人,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再者,这里是青山县的大牢,你这样带着手下人在大牢里对还没有调查清楚真相的当事人动用私行,该当何罪?”
他这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威胁与压迫不言而喻,不要说赵煜行了,就连房中的柳青和在房顶上的柳杨,都觉得此刻的路夜白与他们认识的那个路夜白似乎不是一个人。
尤其是柳杨,自从确定两人的恋人关系后,路夜白对她很好,处处为她着想,从来不怕麻烦。就连刚才一个人下去,也是不想赵煜行以为她是仗他的势欺人,把什么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可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表露过现在这种气势,不是像赵煜行装出来的盛气凌人,而是这种感觉就像在他的身体里面,平时被他很好的藏了起来,偶尔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展现出来。
所以,他究竟是什么人?
赵煜行这回不用路夜白出手,已经害怕了,但他还是有些底气的:“县太爷是我妹夫,你敢治我的罪吗?!”
连柳青都看出来他的虚张声势了。
路夜白笑了下,不再跟他废话,出手点住他的穴道。
赵煜行嘴巴还能说:“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
只是,他话没说完,哑穴也被封了。
成刚跟清丰一前一后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大牢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却有三个现行犯被点了穴道不懂动弹。
成刚皱眉,堂堂青山县的大牢,竟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赵煜行在这是怎么回事?
牢里唯一正常的就是柳青了,成刚以为是他做的手脚,逼近牢门,清丰从一旁闪到门口,挡住他:“你干什么?柳青兄弟不会武功,他们的穴道看起来都是庄主点的。”
成刚愣了下,没想到路夜白竟然亲自动手了。
柳青也赶紧解释:“他们想灌我什么汤药,逼我说是我卖的香粉害了别人!”
成刚和清丰也看到了地上那只碎碗,碎片里还有一点药汤。成刚用手指沾了点放在鼻下闻了闻,脸色一变。清丰看他变了脸色,也勾起一点一闻:“竟然是砒霜!”
柳青吓得脸都白了——不是治伤风感冒的药,竟然是砒霜?!赵煜行这是想要他的命啊,如果不是路大哥出手,那现在他……
成刚一把揪住赵煜行,恶狠狠道:“你竟然敢给我的人下毒!”
清丰出手解了赵煜行的穴道。
赵煜行连连否认:“不是我,我没有下毒,那真的是治伤风的药,我只是想叫他吃点苦头,没想要毒死他!”
证据确凿,成刚抓着人就去找县令。
县令正在他三姨娘的房中,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就叫人来问是怎么回事,下人说是成捕快压着舅老爷在外面求见老爷。
县令本不想去,但无奈他这个青山县第一美人的三姨娘就这一个亲人,当即催促他去看看,县令这才不情不愿的出门。
堂外成刚一脚踹倒赵煜行,叫他跪在地上。见县太爷出来,也见了礼,然后指着赵煜行道:“大人,赵煜行竟然带着手下和砒霜想要毒害牢里的犯人!”
县令却不以为然,说话也懒洋洋的:“怎么回事啊?”
成刚便把事情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路夜白那段,赵煜行以为他是包庇路夜白,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立即道:“大人,我虽然带手下去牢里,但绝对没有想毒害柳青,我只是想骂一骂他作为我们脂粉商人中的一员,竟然为谋私利卖劣质脂粉害人。但却有人突然出手点住我的穴道,诬陷我想毒死柳青。”
县令打了个呵欠,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这么嚷嚷?”
赵煜行与本是想倒打一耙,借着县令的手除去路夜白,但没想到县太爷还想没明白他的意思,有点着急,就想再说一说。
县令却摆手,制止了他:“好了,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来打扰,大老爷我每天为民操劳,累的不行,这种小事就别再来烦我了。”
成刚气的不行,关乎到人命,竟然还说是“小事”?于是不管县令什么意思,语气耿直道:“县令大人作为一县之主,是百姓的父母官,竟然连威胁到百姓性命的事也说是‘小事’?那么在大人看来,什么样的事才是大事?”
院子里一时静极,连赵煜行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县令没想到这个捕快平时就算不怎么听话也没这么冲撞过他,但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他,气的不行,正要狠狠的给他点颜色瞧瞧时,师爷跑来了,伏在县令耳边劝道:“大人,成刚武艺高强,要是您现在撤了他的职,那青山县再来匪寇谁去抓啊?再说,县里很多案子全要靠他破案呢!”
县令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一时气不过,便气呼呼道:“成刚冲撞本令,罚你守城三日,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清丰在房顶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对这县令的将来摇了摇头。
柳杨又被路夜白抱到书房里,她抗议也没效果,但幸好一路上都没见到人。
路夜白将人放到椅子上,便叫人送茶上来。柳杨觉得路夜白这书房挺暖和的,四处瞧了瞧,发现东西屋角放着炭盆,书桌前放着暖炉。不像她那房间,进去就冷冰冰的。
下人送茶上来时,柳杨正凑近了暖炉研究,想着等柳青出来,也给他们每个人房里弄一个,这样冬天就不怕冷了。
路夜白察觉到送茶的下人多看了凑近暖炉研究的柳杨两眼,便不悦的叫人放下茶水就下去,不用伺候。
然后自己动手倒了两杯茶:“过来喝茶暖暖身子。”
柳杨过去拿起一杯,先暖暖手,还能把热茶冰的凉一点再喝正好。她看茶水色泽不像白开水,便问路夜白:“这里面泡的什么?”
“大红袍。”
就算柳杨不喝茶,但也知道是好茶叶。仔细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一口喝完,赞一句:“好喝!”
路夜白看她这么像饮牛似的喝茶,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