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子颤抖地抬头,匆匆扫柳杨一眼,连连点头。
皇贵妃冷笑一声:“小牧子,你将那日你听到的话再说一遍。”
小牧子惶恐道:“是是。”然后道,“奴才近日一直伺候在福王殿下身边,三日前午时,奴才正伺候殿下用膳,柳姑娘便和她身边的清叶姑娘突然闯了进来,奴才见忽然有外人闯入,正要大喊,却被清叶姑娘一掌劈昏在地。可奴才其实并没有真的不省人事,所以听见了柳姑娘对殿下说的话。”
皇贵妃道:“柳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面对皇贵妃的声色俱厉,柳杨也神色严肃道:“贵妃娘娘,这不过是这小宦官的一面之词。安乐宫是何等守卫森严的地方,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就算清叶会武功,可我完全不会啊,怎么能做到来去无人得知呢?”
皇贵妃道:“柳杨,你也不必过谦,是本宫宫里的人无能,没能察觉到你来。但你三日前曾经来过安乐宫是事实!”
柳杨摇头道:“娘娘,我不认识这小宦官,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才如此说。我的话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叫来福王殿下一起对质。”
皇贵妃一口气不上不下,没想到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柳杨还能如此面色不改的撒谎,还反将她一军——现在谁不知道福王抛下了所有不知所踪?
皇贵妃重重拍一下手边红木桌,桌上茶盏都在震响:“大胆!柳杨你竟然到现在还敢欺瞒本宫!”
柳杨义正言辞道:“娘娘,俗话说‘捉贼那脏’,您宫里的人说我私自闯进来,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
皇贵妃大喊一声:“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
柳杨眼神一凝,就看到赵嬷嬷捋捋袖子向她走来,另有两名宫女也赶紧过来,明显是要来帮赵嬷嬷制住她。
柳杨左右看看,在两个宫女靠近的时候,她忽然发难,将她们一人一脚踹翻在地。
赵嬷嬷没想到柳杨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着皇贵妃的面打人,惊得一时都愣住了。
柳杨横眉冷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任你们欺辱!”
皇贵妃站了起来,冲门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呼啦啦”,顷刻间正殿冲进来十几个佩刀的安乐宫守卫。皇贵妃指着柳杨道:“你们给本宫将她拿下,打断她的腿!”
柳杨全身紧绷,警惕的看向她肯定不是对手的这十几个守卫,喝道:“谁敢动我!”
皇贵妃看这些守卫竟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紧紧握住刀柄,却一步都没动出声责难道:“你们是想造反吗?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
柳杨不等护卫首领说话,抢先道:“贵妃娘娘,我是王上请来宫中的客人,你今日要打断我的腿,是不是要先问一问王上啊?”
皇贵妃道:“本宫乃大月朝堂堂皇贵妃,王上将这后宫交给本宫,处置你一个平民女子还用不着向王上请示!”
柳杨看真把皇贵妃惹急了,连宣武帝都压不住她了,心中有点后悔,早知道在来的时候,就让秋月立即去找宣武帝求助了。眼看自己要吃亏,后悔也没有用了。
皇贵妃又对护卫道:“还不赶快动手!”
护卫首领忽然下跪,抱拳对皇贵妃道:“贵妃娘娘息怒,属下曾接到王上谕旨,命属下等人护卫好安乐宫和贵妃娘娘安危,其他的事,不许属下等人插手。”
这位护卫首领短短的几句话落在柳杨和皇贵妃赵嬷嬷耳中是不一样的感觉,柳杨有一种被逼入死胡同却又重获生机的感觉,皇贵妃和赵嬷嬷却像是晴天一道霹雳劈在了她们身上。
皇贵妃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贵妃明显是听清了那些话,只是不敢相信,护卫首领跪在地上,自然是不敢再重复一遍。
皇贵妃摇头道:“不会的,王上不会这样对本宫的,你竟然敢假传王上的谕旨!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正殿里除了安乐宫的宫女宦官,外来的就只有柳杨和十几个护卫。皇贵妃的喊声有些歇斯底里,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命令,除了赵嬷嬷冲到主位上扶住她,其他人俱都一动不动。
一殿沉寂里,魏总管的声音出现了:“王上驾到!”
堵在正殿门口的护卫赶紧让出一条路,跪在门口两旁迎接圣驾,齐声道:“王上万岁。”
柳杨也规规矩矩行礼,心中除了逃过一劫的侥幸,还有对清叶的感激——她出来后,长安宫里肯定以清叶为首,如果说宣武帝市被请来的,那是说的主意不言而喻。
宣武帝走得不快,从柳杨面前走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一直走到主位坐在了可供两人坐下还绰绰有余的主位上。
宣武帝先是看一眼下面跪着的乌压压的人,咳嗽了几声,魏总管赶紧轻拍他后背,柳杨悄悄抬头,这才发现宣武帝脸色不太好。
宣武帝咳过一阵,这才道:“都起来吧,贵妃这是干嘛呢?”
皇贵妃正在气头上,就连宣武帝身体不适也视而不见了,听到宣武帝还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问话,火气喷涌而出:“臣妾倒是想问王上是想如何?”
宣武帝道:“贵妃此话何意?”
皇贵妃道:“王上几次三番偏袒外人,倒是置臣妾于何地?”
宣武帝蹙眉道:“贵妃有话直说。”
皇贵妃“噗通”跪在了宣武帝面前道:“王上,臣妾与王上夫妻多年,帮王上管理后宫大小事务,从未敢让王上为后宫的事劳碌,臣妾自问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宣武帝道:“贵妃确实辛苦了。”
皇贵妃道:“难道在王上眼里,臣妾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就值这一句‘辛苦’吗?”
宣武帝道:“贵妃知道寡人不是这个意思。”
皇贵妃道:“那王上是何意呢?是您没有偏袒敬王,还是您根本就不将我们母子放在心上过?就连柳杨这个出身再普通不过的民女,都敢期压到臣妾头上,难道不是仗着王上的宠爱吗?”
宣武帝蹙眉道:“柳杨是敬王的朋友,贵妃注意言辞。”
皇贵妃呵笑一声:“朋友?如果她只是敬王的朋友,王上会因为‘一个敬王的朋友’屡次三番的给臣妾难堪吗?”
安乐宫的护卫在魏总管的示意下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出去了,安乐宫的小宫女宦官也在魏总管的示意下悄无声息的退走了。整个正殿,很快只剩下主位上的宣武帝皇贵妃,还有伺候在他们身边的魏总管赵嬷嬷,以及柳杨。
现在这个阵势,明显是夫妻间吵架。柳杨作为这场矛盾的原因之一,自然不能再赶上去劝架,如果真是那样,就不是劝架了,而是火上浇油,所以,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宣武帝道:“贵妃误会了,在寡人心里,敬王和福王都是寡人的儿子,寡人没有也不会偏袒任何一个。”
皇贵妃冷笑道:“事到如今,王上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王上对福王敬王是同等看待的话,为何臣妾想给福王娶一个正妃就是如此困难,而敬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却在王宫受到诸多礼遇?!”
宣武帝道:“你想给福王娶满朝文武哪家贵女,寡人从未反对,一切也都按照你所请照办,贵妃还要寡人如何呢?”
皇贵妃道:“臣妾要王上不再偏袒敬王!要王上能将福王也当成自己的儿子!”
宣武帝道:“贵妃,寡人适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并没有偏袒哪一个。福王是寡人的儿子寡人知道,寡人自问并没有苛待于他。”
皇贵妃情绪过激道:“是,您很清楚福王也是您的儿子,可敬王不是您最爱的女人的儿子吗?尤其是他还跟他母后那么相像,您从未忘记过她,就算臣妾陪伴您身边这么多年,都抵不上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连臣妾的儿子都比不上突然回宫的她的儿子!”
宣武帝又咳嗽起来,脸色因为咳嗽,憋得通红,魏总管赶紧帮他顺气。
宣武帝咳过这一阵,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嘶哑,道:“不要提她。”
皇贵妃不顾赵嬷嬷暗暗地劝阻,甩开她的手道:“为什么不能提她?她可是大月朝的王后,当年您为了娶她,做过什么样的事王上可还记得?”
宣武帝沉默。
皇贵妃道:“王上若是不记得了,臣妾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您明明知道王后当年喜欢的是她那年轻的师父,却甘愿做那不是君子所为之事,用整座宝象山要挟王后进宫。王后在宫里的几年,您拼命讨好她,甚至后宫除了王后,都不再纳别的妃嫔。可最后呢?她爱的不还是她那师父?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感觉如何呢?是恼羞成怒还是对她恨之入骨?所以才那般出言羞辱于她!”
宣武帝猛然起身,指着皇贵妃,气的手都是颤抖的:“你给寡人住嘴!”
说完,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大口呼吸。
魏总管赶忙扶住他,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劝道:“王上莫动气莫动气!”
赵嬷嬷看宣武帝情况有些不对劲,也赶紧劝皇贵妃“贵妃娘娘,王上今日身体不适,一切等王上痊愈了再说吧。”
皇贵妃道:“赵嬷嬷,本宫为了福王忍了这么多年,偏要在今日说!”然后转向宣武帝道,“王后对王上心灰意冷,加上她当年为救王上受下的伤旧疾复发,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最后也落的孤零零身死的下场。可她就算是死,也坚决不让自己的儿子留在宫里,不还是送去了她师父那里进行教养吗?王上以为这些敬王会不知道吗?你以为他回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你手中的江山吗?难道不是为了给他的母后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