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宫正殿主位的软塌上,皇贵妃正握着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孩子的手说话,两边站着两个宫女为她们打扇,好不惬意。见雪儿领着柳杨进来立在面前一会儿,这才看向她们。
雪儿笑道:“母妃,柳姑娘来了。”
柳杨便行礼道:“柳杨叩见贵妃娘娘。”
皇贵妃道:“起来吧。”
柳杨起身,人家没让座,她自然地站着,与雪儿并肩站在下面。
皇贵妃又道:“柳姑娘,来了宫里住的怎么样啊?”
柳杨含笑答道:“承王上恩典,令我与夫君住在先前王后娘娘寝宫,住的很好。”
路夜白与柳杨入住长安宫的事早已经传遍王宫的各个角落,为此,皇贵妃昨晚还摔了茶盏。自王后过世,皇贵妃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能入主长安宫,但王上就是能用各种借口岔过去,现在这没名没分的两个“草民”竟然有如此特例,这不是让那些总等着看她笑话的后妃们真的笑话她吗?这以后让她还如何在这宫中服众?!
柳杨没亲自上场上演过宫斗剧,这大月朝虽说是另一个是空的一个朝代,但后宫女人们的争宠差不多都那样,所以一听皇贵妃那么说,大概就猜出来她可能是嫉妒心发作,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么热的天让她站外面等了这么长时间,就算不能原样还回去,也得恶心恶心皇贵妃。
果然,皇贵妃眼睛瞪大了,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
这时,坐在皇贵妃身边的那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看着柳杨好奇道:“贵妃娘娘,这位姑娘是谁啊?”
柳杨是不信这位姑娘不知道她是谁的,所以在这个时机能有此问,无非两个目的:一是她的目的与她有关,二是见皇贵妃吃瘪,想上前帮忙。
皇贵妃调整了心情,笑的慈眉善目道:“这位是柳杨姑娘。”
那位姑娘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而普通情况不应该是问一下这没什么身份权势的平民女子为什么会在王宫中吗?
柳杨没那么多好奇心,人家问她,她却不问回去,低眉顺眼的站着,一心一意扮透明。
皇贵妃道:“柳姑娘,这位是高丞相的孙女雅兰,兰儿蕙质兰心,兰儿怕我在宫里寂寞,便专程来宫里陪我说话。”
柳杨笑道:“雅兰姑娘真是个好姑娘。”然后就没有下文了,继续扮透明。
皇贵妃觉得自己的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但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所以,对柳杨道:“你们年纪相仿,应该有很多话能说,你进宫不久,也没什么人说话,就在这里咱们一起说说话吧。”
柳杨称是。心中却暗暗腹诽: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心怀不轨、口蜜腹剑。
皇贵妃转头又接着与高雅兰说话:“雅兰,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高雅兰温柔道:“雪儿姐姐进来的时候,娘娘正说到福王殿下五岁时偷吃糖这事。”
皇贵妃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拍着高雅兰的手道:“还是年轻好,上了年纪,这记性就不好了。”
高雅兰立即甜甜道:“贵妃娘娘说笑呢,您哪老了?一点都不老!”
皇贵妃笑道:“瞧你这小嘴,真讨人喜欢。”
柳杨在一边直想翻白眼——你们相互吹捧非得要俩电灯泡在这儿陪着吗?
皇贵妃道:“铭儿小的时候真是叫人操心,这孩子太调皮了,像个猴儿似的,经常跑的不见影,到现在还是没个正形。”
高雅兰含羞带怯道:“福王殿下玉树临风、年少有为,哪像娘娘说的?”
柳杨悄悄地看了雪儿一眼,这高雅兰明显的中意洛商铭,看皇贵妃的意思,也很喜欢她,关键是高雅兰有丞相府这个强大的背景,恐怕皇贵妃更看重的是这个。这样当面看着别的女人觊觎自己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皇贵妃叹道:“就你会替他说话,他这孩子啊,今年都二十岁了,还是不听话啊。”
高雅兰道:“我倒是经常听别人说福王殿下英俊潇洒、聪明绝顶,倒与娘娘说的不像是一个人了。”
皇贵妃眼睛一亮道:“是吗?兰儿是听谁说的?”
高雅兰道:“有时候是听家里的下人偷偷说的,有时候是上街陪我娘买东西时听路人说的。”
皇贵妃高兴道:“他们还说铭儿什么了?”
这显然是求夸奖嘛!
果然,高雅兰道:“他们还说啊,福王殿下读书认真,知识渊博,为人稳重,又很孝顺,是个难得的好......人呢!”
柳杨猜测她“好”后面本来应该是想说“好男人”。
皇贵妃趁机道:“那兰儿觉得铭儿如何呢?”
柳杨觉得有皇贵妃这样的婆婆实在叫人心塞,忍不住又看向雪儿,她一张脸本就白,除了微笑有些发僵外看不出有别的异常之处。
高雅兰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好意思对一个成年男子做出评价,含羞带怯的说不知道。
柳杨心中暗叹一声,岔开话题道:“雅兰姑娘平日里在家都喜欢做什么啊?”
高雅兰与皇贵妃都没想到柳杨竟然会插话进来,皇贵妃脸色不太好看,高雅兰愣了下,看看皇贵妃的脸色,才简单答道:“我是有些无聊,弹琴下棋看书绘画。”
原来是个才女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柳杨自己将话题拉到这里的,不能就这么结束了,便随口夸赞道:“雅兰姑娘果然像贵妃娘娘说的那样蕙质兰心呢!”
皇贵妃脸色稍霁。
高雅兰听得很开心,“礼尚往来”的问柳杨:“柳姑娘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呢?”
柳杨忙道:“比不上雅兰姑娘这么高雅,我的那些不好意思出口。”
她如此一说,别说高雅兰了,连皇贵妃和雪儿都看着她。
高雅兰追问道:“柳姑娘是做了什么?为何如此说?”
柳杨点头:“好吧,既然雅兰姑娘执意要听,那权且听听就算了。”
高雅兰立即点头。
柳杨于是道:“我平日里在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招呼家里人打牌赌钱。”
不算柳杨,其他三个都是出自大家族,就连身份最低的雪儿,都是太尉家里的庶女,从小接受正规礼仪教育,别说赌钱了,长这么大,除了皇贵妃,另外两个基本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所以听了柳杨的话,都瞪圆了眼睛。
皇贵妃最先反应过来,皱眉道:“胡说什么呢!”
柳杨道:“我没有胡说,雅兰姑娘不是问吗?若是不答,雅兰姑娘会不高兴,若是答了,贵妃娘娘不高兴,所以我说不好说出口,可雅兰姑娘一定要问。”
这话将柳杨说的很是委屈——皇贵妃现在的不悦是撒错了地方的气,她也是“被迫”的好吗?始作俑者是高雅兰啊。
皇贵妃自然也意识到柳杨这句话的意思,高雅兰多机灵的人?虽然慢了一拍,但也反应过来了,然后道:“这还真是雅兰的错了,只是雅兰没想到,柳姑娘说的‘上不了台面’指的竟是这件事,还以为若是真的说不出口,柳姑娘定不会说了。”
球又踢回来了,柳杨不禁觉得高雅兰不愧是在高门深院长大的孩子,年纪轻轻,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就这么纯熟了。
柳杨却也不怕,皮球既然踢回来,她干脆就接住:“那要这么说,还真就是我的错。”
然后又没下文了,普通这句话之后跟着的应该是“求贵妃娘娘责罚”啊。
柳杨说完那句话就不说话了,皇贵妃与高雅兰接着说:“兰儿,铭儿被他父王禁足在后殿,不如你帮本宫劝劝他不要再惹他父王生气了。”
高雅兰好像很犹豫:“这......这不太好吧,要是让爷爷知道了,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皇贵妃拍拍她的小手,安抚道:“放心,你爷爷那里自有我来说,不会动我们兰儿一根头发的。”
柳杨看皇贵妃与高雅兰说话时喜欢的模样,再看对待雪儿时不冷不热的态度,确定了“就算是儿媳妇,也是外面的好”。
高雅兰在皇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嬷嬷的引领下去了后殿,柳杨不知道为什么洛商铭会被他父王禁足,但大概也能猜出来肯定跟路夜白有关。
高兴十足的目送高雅兰的身影消失,皇贵妃立即变了脸色对着两人,先是对雪儿道:“雪儿,你怎么也不知道给客人让座?柳姑娘都来这么久了,怎么还让人家站着?”
柳杨想说:这里没有人在比你的身份还高,而且这里还是你的宫殿,雪儿说到底在这里只算是半个熟人,而且还是要时时看眼色的半个熟人,她要是敢擅自做半点主,恐怕后果会比较惨。
雪儿领罪,跪下道:“是,雪儿知错了,求母妃责罚。”
柳杨出口道:“贵妃娘娘,您是长辈,若是您不出口赐座,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怎么敢坐呢?”
言下之意,之所以没坐,不是雪儿的错,而是这里年纪与身份最高的皇贵妃的错。
皇贵妃今日被她不喜欢的人连着怼了两次,自然不高兴,刚才还有高雅兰在,为了各种原因她忍下了,但没想到竟然还接二连三的挑衅她!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是不知道“高低贵贱”啊......所以,皇贵妃道:“不知道柳姑娘父母是哪里人?竟然对柳姑娘家教一点都不管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