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因为五毛钱不得不在辽南无名屯落户的三大娘、三大爷,只好另想过日子的辙。在一个个寒冷的冬夜里,三大娘、三大爷蜷缩在那床像蛛蛛网一样的破棉絮里,彼此靠对方体温取暖。但冷归冷,三大娘过日子的信心和热情没有减,她咬着牙发狠,头拱地也要把日子过起来,过成王财主那样的富户,而且要比王财主还要大富大贵,还要财大气粗,过给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王财主看看,过给那些拿下眼皮看他们这家外来户的邻居看看。有一天,她要让这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人认识到她三老婆子是干什么的,她要让这些人都趴到她的脚下求她施舍……
三大娘的信心和激情就像一盆火,帮助她驱逐一个个寒气逼人的冬夜。在长长的夜里,当两口子被冻得睡不着觉时,三大娘就念开她过日子的生意经,设计她过日子的方案:他爹,咱今年不租王财主那些山坡上的薄拉地了,出力不打粮。
三大爷知道自己老婆过日子点子多,所以老婆说什么他都用心听:那你想租哪块地?
三大娘说:把王财主守着官道边的那两亩好地租下来。
三大爷吃惊地说:老天爷,租官道边那两亩地,那地租可贵了去了。
三大娘说:贵也合算,咱租下那两亩地什么也不种,全种上甜瓜,没听人说吗?一亩瓜十亩田。
三大爷不同意,说:种瓜是细致活,得一棵一棵地掐尖打叉,瓜下来成天得有人看瓜、卖瓜,谁有那闲空天天死守在瓜地?
三大娘不屑地说:你个没出息的货,一干点费事活你就发愁叫苦,像这样一辈子死守着庄稼地种点庄稼,日子哪辈子能翻过身?今年咱就以种瓜为主,先叫老四看着,咱俩再帮扶点,能行。
三大爷说:老四今年都二十好几了,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得干点硬头活,成天捆绑在瓜地里辜负了他的身子。
就他那老实蛋,干什么都不是手,能干什么硬头活?三大娘打心眼里瞧不起她这个小叔子。
三大爷有他的想法:这小子别看人老实,干活不在行,可喜欢摆弄喇叭,就那个给死人送殡的大喇叭,一般人怎么舞弄也不响,他一吹就响了。我想托人把他送到吹手班里让他学个吹手,只要当了吹手,一年四季在家的日子少,不光带出去个嚼裹,钱也不少挣,比种庄稼强多了,你说是不?
三大娘一听,惊喜地说:哟,这个主意不错,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想不到你这个笨人也能想出好点子,那好,今年先叫他在家看一年瓜,明年就送他去学吹手。
三大爷问:那明年的瓜谁看?
明年我再想明年的办法,再说明年吉发大了,多少也是个帮手。
明年我想送吉发上学堂,叫他念几天书。
三大娘一听念书,就想到了钱:念书?念书可得花钱,你有钱供吗?
三大爷说:没有钱砸了我这把骨头也供,家里没一个识字算账的人,受欺负,也叫人捉虎。
三大娘说:想不到你这个蔫人还有这份心,那就依你的,咱勒紧腰带供吉发念几天书,可念书归念书,瓜还得种。
三大爷总算让三大娘听了他一次,很高兴地说:行,就依你的办,种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