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埃尔维斯收拾好急速下坠的心情,好奇开口。
“以河为街,以舟为车。还不够明显吗?”青年侧身对他行了一个优雅的礼,“先生,欢迎来到1458年的威尼斯。”
“1458年?”埃尔维斯睁大眼睛,四处打量。地中海耀眼的阳光映在水面,叫人一时睁不开眼。
“我们在穿越时空吗?这是什么奇幻情节啊?”
“衣服是什么时候换的?”
青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总要入乡随俗。”
埃尔维斯上下摆弄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敢问尊敬的先生,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
“没……”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威尼斯的港口边,这里热闹非凡,水手们上上下下搬运东西,商人们写写画画清点货物。
一个小水手有些费力地抱着酒桶跑过,被青年一把拦下。
“请问,上午从里斯本来的货船在哪?”被突然拦下的孩子倒很热情,放下桶开始指方向:“您看那边第三条,船头涂了黑漆的那个。”
“好,多谢。”青年点了点头,帮他重新抱起酒桶。
熙熙攘攘的港口,好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吐着往来的船只。
“是上帝的舰队!”小孩给二人指了指,“真漂亮啊!”
远处的海面上,一支晶莹剔透,放入海神座驾的冰制战舰构成的舰队缓缓从地平线的那头驶过,完全没有停留的意思。在巨大的灯塔照耀及斜阳赤红的照射下,船体恍若披上了鲜红的绶带,反射着无比的光亮。
那是由亚得里亚海的海水冻结而成的船,全长超过一百公尺,甲板到船底为止约有二十公尺左右,不光是船体连桅杆的帆跟绳索也是冻结而成,整条船全都是冰块。
无比明显的魔法造物。
埃尔维斯左右来回打量,眼睛里闪过的异动,无法掩盖。
小孩还在自言自语:“一定要去梵蒂冈啊,谁不知道,那可是永恒之城,上帝的地上天国啊。”
埃尔维斯看了看着迷的小孩,揪过青年小声耳语了几句。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尊重的函义。”青年不满的说道。
“那是什么?”埃尔维斯没有理会,那语气中隐隐包含的怨气,问道。
“…………”风声掩盖了沉默的尴尬。
“‘亚德里亚海女王’号,罗马正教的王牌之一……”
“发动的术式“亚得里亚海女王”不仅能毁灭一个城市还可以将与该城市有关的文化一并抹消,而再由历代圣咏唱诗班和格里高利合唱团用炼金术手法补强的大规模魔法装置,其爆发杀伤范围至少十公里。并且舰船本身也能发射冰做的炮弹……”青年叹了口气。
埃尔维斯没有回答,默默思索。
不久。
“明明是毁灭这里的武器,而这里的孩子,却对其献上无比的赞歌……真是讽刺。”埃尔维斯低着头,看着地面的石板。
“是啊……”青年深表赞同。
“小子们,别磨蹭了,快上船。”远处,一个中年水手朝着边喊着。
天色开始变暗,港口的风、说话的人……一切好像暂停了一瞬。
先前入迷的孩子摇了摇头,他急急向怀中摸去,钱袋的触感让他略微安下心来。
那个孩子来不及多说,赶紧应声上了船。
港口上人来人,面容各异。埃尔维斯观察一会儿,谨慎地开口:“这里人好像挺杂的。”
“可不是吗,”一旁的一个年轻水手自然地接过话。
“先生们,下午好。”
水手有一头蓬松金发,脸上挂着十分无害的微笑,嘴角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请问您知道圣马可大教堂怎么走吗?”青年随意的问道。
圣马可大教堂,也是威尼斯的魔法核心。公元892年,商人们将十二使徒之一的圣马可遗骸带进威尼斯,对外表示他们“为了守护圣徒长眠”的态度,为了主张他们跟“为了守护十二使徒圣彼得长眠”的梵蒂冈处于对等的位置。
因此,在遗骸被运到威尼斯的同时,罗马正教准备了亚得里亚海的女王及女王舰队用来对付威尼斯,而威尼斯人建造了圣马可大教堂来保管威尼斯守护者圣马可的遗骸。
“当然知道,我可是个地道的威尼斯水手,当然带你们过去也不是不可以……”水手咕噜咕噜的转了转眼睛,似乎在暗示什么。
“一块金币。”
“请随我来!”
而待他们在相邻两条街上打转许久后,那埃尔维斯无害的微笑开始变得僵硬。
“迷路了吧?”埃尔维斯按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得问:“你是迷路了吧?”
水手精神的金毛和肩膀一起耷拉了下来:“不瞒您说,我是英国人……来威尼斯是第一次……”
埃尔维斯大力拍着他结实的胳膊:“路痴没事儿干跑这么远干嘛!干嘛!”
水手跳着躲开他的拍打,可怜兮兮地说:“出海讨生活,我们国家哪有威尼斯人挣得多呀!”
青年从不远处问路回来,拉开打闹的两人。
“还是跟着我走吧。”
埃尔维斯目送他风一样地跑走。
顺着延绵入海的运河望去,远处的夕阳被海平面缓缓吞没。但幸运的是,朝阳会在世界的另一端升起。
“你看这个。”青年指着属于他的图鉴上新出现的一张图片。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远航船,正驶过一片风雨交加的海角。在背景中天边的云下,圣马可大教堂的虚影投射在蔚蓝的天空幕布之上。
“这一课简单吧?”
“没错,就是这边!”一声高喊从身后传来,“抓住那个小偷!”
埃尔维斯正要回头,一个矮小的身子就像小炮弹一样把他撞了个趔趄。
“小心。”
青年从旁扶正他,回头看了看追上来的男人。
男人发福的身子显然不擅奔跑,此刻已是气喘吁吁。埃尔维斯回过了神,连忙问:“他偷了什么?”
然而问话间,那孩子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算我倒霉,”男人呸了一口,“小兔崽子,饿死你算了!”说罢甩着膀子往回走。
“面包。”青年轻声开口,“他偷了一个面包。”
埃尔维斯没回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富有的威尼斯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黄金好像只充盈了贵族的钱包。”
“商人和工匠比以前还少,这算是繁荣吗?”
青年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能想这么多。他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航海带来了财富,也仅仅带来财富而已。”
“是人来决定,黄金将堆起宫殿,还是建立工厂。”
“是他们自己在决定,这个国家走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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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深处的小房间,少年摊在木地板上发呆。
“让让,让让,”青年抱着一个毯子走进这间小书房,“来看看你非要买的土特产!只管买不管收拾,你今天不给它找个去处,就别想着吃饭了。”
“诶等等!好商量……”没给少年时间起身,一张羊毛毯就兜头罩下来。埃尔维斯在厚厚的毯子里滚了半天,好不容易蠕动着探出头:“这是我在威尼斯买的那张呀。”
说完又呆住了,青年有点奇怪:“怎么?发现是假货?”
“我只是在思考……”埃尔维斯愣愣的坐在地上,头顶散落着已经补完的几本图鉴。
“是他吗?”青年扬了扬那本笔记本。
青年手指在图上移动,在三只的不算太大的卡拉克帆船的某个角落点了点。那是一个蓝眼睛的水手,正趴在栏杆上观察雨势。
“你看,他在笑。”
“未来的地图,是千百个人、千百年间,一笔一笔画完的。他已经画完了他那部分,会有人接过笔继续画下去的。”
“而我们,有时候要代替他们画完这幅画,你必须去亲眼看见,然后再画下。”
“这是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