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抚摸那一页惟妙惟肖的画卷,埃尔维斯并没有感受到笔记本从外表上看悠久的年代所带来的粗糙与不适,恰好完完全全相反,将右手放在书页上,嗯,怎么说呢,给人的感受,仿佛是一种抚摸丝绸的舒畅与柔顺。
埃尔维斯静静地看着画面上的两位剑客的对决,而脑中也相应的如印刷一般,构建出了自己的想象。
将这幅画记在脑中之后,埃尔维斯带着几分愉悦的笑了笑。
而也正在那时,异变突生。
整个房间,突然画风一变。四面的墙不再是先前的雪白,而是变成了一幅画面,那些画面,从视觉上以常识进行判断是一片……
丛林。
埃尔维斯有些愣了愣神,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向一边的画面摸去,却发现手消失在了墙中。
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有些湿热?
有风?
体会着从手上传来的感觉,埃尔维斯脑中开始思考。
手在另一边,却没有受到伤害,说明没有危险,至少是暂时。而手上传来的,不可能伪造的湿热与微风的感觉……是否能说明,在画面的那一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物质世界?
见此状况,埃尔维斯也不再思考,咬了咬牙,狠下心冒险踏入了这幅诡异的画面。
……………………
“啊哈?”
在某棵树边上的草丛,突然地晃动起来。
“落叶阔叶树?”
埃尔维斯头顶着树叶,从一团草丛中钻了出来,并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拥有着宽大树叶的不知名的树,自言自语道。
“看来……这地方的纬度不高。”
而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对话声从不远处的空地上传来。
“您好,阁下,又见面了。”
用的是荷兰语。
说话的人是一位头戴长沿帽的看上去年近中年的白人,棕色头发,身着西欧猎装,脚上套着长筒袜,而双脚放在一对棕色的长筒靴内。
同样很明显的是,他的腰间挂了一柄剑。
“你讲甚么?生番就是生番……”
口音奇怪,无法判断。
而另一边与之对峙质的是一个亚洲人。
像是用竹子编的斗笠盖在他的头上,而衣服则是以丝绸制成的锦衣,总体风格很明显,就是东亚人。
而他手上拿着一把看上去并无多少修饰的剑,正指着那个先前对话的白人。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埃尔维斯还是能根据他的衣着判断。
来自中华帝国的剑客。
“其实您完全没必要追着我不放的……毕竟,我们又不是一个人。”那个荷兰人(埃尔维斯根据语言判断的)耸了耸肩,说道。
“蛮夷之人来我天朝,有哪个不学江淮官话?娘的,怎么遇上个不懂行的红毛夷?”斗笠剑客操着一口听不懂的话(至少埃尔维斯听不懂),骂骂咧咧道。
“我可不是来看你们杂耍的。”
话音落下,剑光一闪。
他的步伐和速度就像被瞬间拔高了好几倍,最后一剑甚至擦过了那个荷兰人的肩头。
而当埃尔维斯把注意力转移到战场,只看见东方剑客的剑最先斩出,剑锋直指荷兰人的胸口!
荷兰人的单手剑也瞬间来到左手,以攻代守,借着比对方快上一线的速度,直切东方剑客的咽喉。
但这个东方人像是预测到对方的下一步一样,剑锋自然地变向,在旋动中恰到好处地削向荷兰人的左手——远远看去,就像荷兰人主动递出左手,迎向他的剑锋一样。
埃尔维斯在一旁暗自赞叹,这是导师在剑术基础所讲到的学习的本能,主动聆听、乃至掌控战斗的节奏,调动对手的一举一动。
而埃尔维斯并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在几天前还被自己的导师打得起不了身的剑术菜鸟而已,这种程度的观察能力,距离他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而现在……就仿佛是知晓一切一样。
就像,是被他指挥的一场木偶戏一般……
回到对决现场。
荷兰人眉头一皱,迅速抽剑,被迫后退。
看样子,他深知这个东方人的可怕之处,试图极快地脱离他的战斗节奏。
然而东方剑客目光如冰,适时地跟上一剑,在荷兰人收回右腿的时候,削往他作为重心的左腿,打断他后退重整态势的步伐。
荷兰人被这一剑逼得狼狈万分,被迫停下后退的脚步,迎击这一剑。
就像刚刚一样,东方剑客如同测算到了荷兰人的动作一样,一抽小臂,风声呼啸!
观战的埃尔维斯瞳孔一缩。
十秒的时间里,双方的剑刃没有一次接触,没有一次交击,没有一次对剑,只是在半空中来回,带动空气的涟漪。
但埃尔维斯知道,这是无比凶险的对决。
他的导师曾经告诉包括自己在内的那些学生们:这种无声而快速的战斗场景,更多的时候出现在真正的高手对决之时。
下一刻,埃尔维斯看着东方剑客的剑刃在最恰当的时机,避开对方的阻拦、闪避和反击,瞬间甩向荷兰人的头颅!
“嘶……”
剑刃撕裂空气的声音传来。
在那个瞬间,荷兰人的蓝色双眸闪过不一样的神色。
他的左臂一阵肉眼可见的轻颤,随即,单手剑在月光下舞出残影!
“叮!”
两人的剑刃终于第一次交击,在空气里发出折磨耳朵的震动锐响!
埃尔维斯狠狠皱眉,忍住捂耳朵的冲动。
荷兰人咬着牙急退三步!
东方剑客则站在原地,身形一晃。
场中一时静了下来。
东方剑客面无表情地一抖手腕,几根头发从他的剑刃上飘下。
荷兰人微微喘息着,摸了摸自己的右额。
一道带血的伤痕,已经出现在他的鬓角。
埃尔维斯毫不意外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
埃尔维斯看着处在绝对下风的荷兰人,皱起眉头。
如果是自己……
埃尔维斯暗暗摇头:不行,他躲不开,输得只会比这个荷兰人还难看。
下一秒,东方剑客身形一闪,她的剑如惊鸿般再度击出。
这一次,他的剑没有向着荷兰人的要害攻去,而是直扑荷兰人左手上的剑刃!
埃尔维斯露出疑惑之色——进攻敌人的兵刃,这可不是正常的战斗策略。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荷兰人,居然因为这毫无威胁的一剑,而脸色大变!
“铛!”
两柄剑第二次相撞,但却没有后续——东方剑客的剑一触即退。
东方剑客直直地盯着荷兰人,目不转睛,像是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荷兰人则脸色苍白地看着东方剑客,似乎被命中了最关键的要害一样。
咬了咬牙,荷兰人将右手上的那柄单手剑再次举了起来,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冲向那个东方人。
“铛。”
第三次交锋。
这一次,双方的剑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浅尝辄止,迅速抽回,而是进入了对抗的环节,两柄剑久久相扣,巨大的力道,使得交锋处火花闪闪。
在埃尔维斯觉得单手剑失去阻隔,去势难回的时候,东方剑客的剑在荷兰人的剑上一绞,已经奇迹般绕回原位,直取他的咽喉。
但就在此时,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从荷兰人的身后探出。
正好不偏不倚地击在东方剑客的剑脊上。
“叮!”
埃尔维斯只觉得耳边轻响,东方剑客的剑锋偏过了荷兰人的左耳,传来丝丝凉意。
那柄闪着寒光长剑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进击,直刺东方剑客的手腕。
手腕,对于任何一个执剑的人来说,都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东方剑客立刻收剑,连退数步,避让开长剑的攻势。
二人拉开了距离。
荷兰人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东方剑客的剑在空中划开一道折线。
“锵!”
在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他紧紧咬牙,与东方剑客希错身而过。
下一秒。
“嗤!”
荷兰人的小腹飙出一道鲜血,而东方剑客的左腿也在那一瞬间,似乎抖动了一下。
背对彼此的两人拉开了距离,荷兰人摇晃着身影,最后扑倒在地上。
“记着,战斗不是你一子,我一子的换手游戏,更不是什么看谁更能挨揍的回合制拳击表演。”
这是埃尔维斯的老师曾经告诉他的话。
“你每放弃一次抢攻、反击或防守,改成退后或闪避,就等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木桩。”
“更等于对手平白拥有了一次不受干扰的进攻机会:他能更好地把握节奏,调整姿态,安心出手,叠加攻势,攻出更具威胁的一招——你退后一步,就等于敌人前进两步,许多胜负就在这一息之间决出。”
在埃尔维斯回想起这些话语之后,那个倒在地上,本该死去的荷兰人却又诡异的站了起来。
而他的下半身则慢慢化为光芒,如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从下往上,渐渐消失。
在消失前,这个荷兰人仿佛看清了草丛中的人,面带微笑,并向其中保持蹲守姿势的埃尔维斯鞠了一躬。
而在同时,那个东方剑客这是冷哼一声。
“那个草丛里的小子,好看吗?”
埃尔维斯在两道含义不同的目光的注视下,头皮有些发麻,脸颊上还流过一滴汗珠。
此时此刻,埃尔维斯胡比想逃出这个诡异的画面,并结束这里的一切。
“嗯?什么啊。”
仿若心有灵犀,正当埃尔维斯如此构想着的时候,两位剑客,这片丛林,这里的一切,全部陡然间消逝不见。
而埃尔维斯,还端端正正的坐在病房外边走廊上的椅子上,手里正捧着这本古旧的笔记本。
而房间里烟雾报警器还在不停地以尖锐的声音鸣叫着,而洒水器也在报警器鸣声的伴奏下,向病房内肆意挥洒着水珠。
一切,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诡异,而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