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黑人自由民的实际生活待遇恐怕不如南北战争时期的奴隶。福格尔曾经分析,南北战争时期的黑奴却和现代的雇主一样,虽然在日常情况下,奴隶主要拿走奴隶六成的劳动价值,不过扣掉奴隶自己的吃喝拉撒,奴隶自己大概还能留下1/5。奴隶还通过隐瞒劳动成果、怠工和逃跑,先期扣掉自己应该得到的部分,往往最后奴隶主要先期付出一部分收入给奴隶们。福格尔不留情面地指出,奴隶主们是因为提供了比自由工人更好的劳动条件而被北方羡慕,最后被谢尔曼、格兰特之辈赶下了台。
同样,巴兰不过是对共产主义表示自由的同情而已,仅仅因为同情而受到比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更大的折磨。这就是人们的现代意识,其潜台词是:只要同情,就可能变质;只要变质,就可能背叛;只要存在一种能够分出差别的意识,许多时候人们的个体判断就会发生系统性偏差。这样就出现了连锁反应,一开始沉默,接着是故意掩盖,最后是彻底漠视甚至参与谋杀。
“在德国,他们追杀共产党员的时候,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他们追杀犹太人的时候,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他们追杀工会会员的时候,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他们追杀天主教徒的时候,我不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已经无人为我说话了。”这是获得列宁和平奖的马丁·尼莫拉牧师反纳粹的忏悔。
尼莫拉的话真正的关键也许在于人本身和另一群人的贴标签行为,这种贴标签行为的价值和后果,常常是经济上、政治上危机的开端。对此,贝克尔称之为“歧视的价值”。很少有人关注大屠杀和纳粹这么做的经济结果,事实上,在希特勒攻打苏联之前,他辛辛苦苦恢复的德国经济,已经陷入危机。
德国的工厂生产了10磅的大炮,却连一磅黄油也生产不下去,很简单,除去压榨苦力,正常的劳动经营已经因为冷漠而彻底失去效率。19世纪建立起来的德国高效的教育文化技术体系基本上成为一堆废铁,再也无法恢复活力。而在战后东部德国人广泛受到的歧视,直到今天也没有弥合,甚至西部德国人仍然保留着对东部的歧视,这大概也是德国经济奇迹戛然而止的根本原因。
贴标签的行为,无端地给一方增加了某种效用,却降低了另一方的效用,为了实现均衡,一方通过加大监视成本达到目的,另一方则想尽办法抵制这种不公的做法,随着时间的流逝,监视的成本迟早会让管制者一方精神崩溃,无以为继。所以说,希特勒自杀了,是因为真正陷入了绝望。
第六节 克林顿总统多次撒谎仅一次公开道歉?
在莱温斯基案之前发生过琼斯案—一个中年妇女起诉克林顿性侵犯的丑闻案件,但克林顿聘请了一些专家替他谋划。在克林顿的背后,除了庞大的律师团、顾问团作坚强后盾以外,民意对他似乎也比较偏爱,因为克林顿在位期间实现了70年来美国经济7年连续增长。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克林顿的支持率高达60%。在另一项民意调查中,相信克林顿无辜的比相信琼斯的人多10个百分点。年龄稍长的选民认为,即使克林顿真的“犯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连上帝也会原谅年轻人。当时,州长时代的克林顿不过40岁出头。
有人统计过克林顿在丑闻案件中的道歉和撒谎次数,在几次案件中,克林顿的方式是:对他与白宫前实习生莫妮卡·莱温斯基有染的传闻抵赖,曾先后6次在不同场合否认与莱温斯基有性关系。直到弹劾调查最后一刻,克林顿才最终承认并在当晚向美国公众道歉,不过同时派人将独立检察官的数百份证据全部拿走。虽然检察官的斯塔尔报告在网上出现,通过有线电视新闻(CNN)网址的网上冲浪者的运气要好些,其连接成功率为61%。选择微软—全国有线广播电视公司(MSNBC)网址的网民的成功率为57%,但国会的网站几乎连接不上。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在板上钉钉的事实面前,美国人继续投票给克林顿,这个仅做过一次丑闻道歉的总统,居然获得了连任,更有意思的是,多出的投票还是女选民增多的结果。
多次撒谎却一次道歉何以赢得公众的原谅?这还要从人的习惯意识出发,按照预期或者前景理论,人们总是倾向于会在某个时刻发生判断性的谬误。比如说一个小岛上一次性死掉了3000人口中的1000人,死亡率达33%,而另一场事故中一个大点儿的5万人的小岛,却出现了2000个人死亡,多数人会认为后者的损失更大。其实,只是因为在时间上前者的数字判断要早于后者,结果便发生了思维的逆转。这个规律也是斯坦福教授阿莫斯首先实验并证明的。
实际中研究发现,反其道而行,比如集中发布坏消息,分散发布好消息,人们的这种误判会进一步显现出来。这样,克林顿的选择必然是通过死不认账来造成一种总统诚实的认知偏差,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畸形的判断就建立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对于每个人来说,总统诚实的心理分数可能是80分,如果突然出现负面新闻,这个坏分数也不会立刻抵消前面的心理分数的增加值。这个印象,很可能代表人们的一种估价的方式,或者是一个贴现的固定比率,很难发生改变。再进一步将这些心理分数同一定的货币代价挂钩,或者将其他收益成本货币化也引入这些分析,人们很快发现,这种办法很好地解释了克林顿的行为,甚至还解释了整个事件本身。
如果死扛的成本随着时间推移贴现在不断下降,但是最后被揭穿的麻烦仍然是很大的,克林顿自然选择找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的丑闻一股脑儿倒出。举个例子,在这件事情—道歉突然发生的时候,独立检察官自己也并不十分地有信心,尽管他拥有详尽地记录了莱温斯基丑闻案的多数资料,几乎可以肯定地判定总统在撒谎,但是总统本来可以具有否决这种质询的权利。
在琼斯案中,很明显克林顿一样在撒谎,但是他利用同样的手段迫使当事人知难而退,甚至选民和希拉里也完全站在克林顿的一边。有了前车之鉴,事实上,斯塔尔法官也反过来运用了类似的反操作手段。他对于总统认为是负面的指控,突然集中询问,而不太重要的琐屑的指控则正好相反。事实上,正是琐屑的指控和电话记录的方式,让克林顿露出了马脚,经过马拉松般的质询过程,在软磨硬泡下总统不得不宣布投降。
在克林顿以前,水门事件中尼克松就是个失败应付的案例,在法官的追问中,没有作出肯定回答的尼克松却在当选后多次承认自己的所谓罪行。和美国多数的总统比起来,比如经常纵容谎言的罗斯福总统,尼克松的谎言实际轻得多。
其实,这和人们借钱的折现现象是类似的,只不过人本身的信用也可以类似地当作本金,借的时间越短,往往你在未来遭受损失的概率也就越低。所以好的借款人都是些遵循类似的连续借贷习惯的人。通常这种习惯,就被叫作信用记录。但事实上,许多事情告诉我们,这些有良好记录的人偶然的不遵循行为更可能让借贷者损失更大,却无处吐苦水。
罗斯福经常使用的手段是:今天对一个顾问或者秘书说一段话,然后告诉他不要泄密,之后告诉另一个顾问或秘书同样的一段话,仍然叮嘱他不要泄密。事实上,这说明罗斯福的撒谎爱好要远远高于尼克松和克林顿。比较而言,罗斯福似乎最为成功,因为在这个过程,他有效错开了负面消息可能被揭穿的事实,历史也证明,尼克松的坦白的确是最不成功的。
这个原理事实上还不断地在克林顿接下来的任期中出现,有笑话说克林顿的时代最令人怀念,原因是他什么也没有做,但是美国却不断有人怀念他的良好政绩。类似的情况还出现在胡佛和罗斯福身上,罗斯福的几乎所有手段在胡佛任期最后几年里都已经用过。政客们给自己的政绩增添形象工程的时候,唯一的做法是什么也不做,少犯错,因为多次犯错就等于触犯了集中原则,这会让老百姓看穿政策的无知。但是什么都不做就会赢得好口碑,比如美国的两大政党的雷同政策,其实没有多少被真正地执行过,他们推举的候选人几乎都是不作为的人物,这好像应验了所谓“民主不需要伟人”的真话,或者更加一般地说美国总统根本不需要什么创新和能力,只需要守着他的位置不做傻事就可以安稳地成为大人物。
这大概是人们见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话,选择美国总统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这种复杂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