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一直是个敏感的人,她很明显感觉出来武阳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有些刻意,会给她带吃的,还让她少做工作,甚至会等她,送她回家。
起初林一以为是未来城的项目比较顺利,武阳想要给她一些奖励,但跟武阳共事这么久,林一的判断是否定的,这让林一更疑惑。
这一天武阳又坚持要送林一回家,林一不好当着员工的面拒绝武阳,就答应了。刚打开武阳的保时捷,林一就闻到一股花香,看到副驾驶座上一束玫瑰花,林一有点意外。她刚想把门关上,坐到后面去,被武阳制止了。
“花送你的,坐前面来。”
林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车里。那捧花有点大,林一好不容易找到了舒服的姿势,花抱在怀里有点坐立不安。
“为什么送我花?”
“如果我说我想跟你求婚,你答应吗?”武阳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林一,而是看着前面,把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为什么?”林一并没有慌或者其他感觉,因为她不相信武阳是真的想跟自己结婚,但肯定有别的原因,好奇心占据了所有情感。
“就是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发现身边,就你最合适结婚。”武阳转过头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所以我们结婚吧。”
林一把怀里的玫瑰花捏了捏,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三年前,林忠华在老家做了直肠切割手术和造口手术,状况与日剧下,林一不得不跟武阳请假,回家照顾林忠华。临走前,林一约武阳吃了个饭表达自己的歉意,在公司刚起步的时候,自己就要离开一段时间,具体要离开多久时间还是个未知数。
一向比较热衷说话的武阳,那天没怎么说话,就说了句,让林一先安心照顾父亲,早点回来。
林一纠结了很久,还是跟武阳说了一个请求:“武阳,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当一下我的‘情感合伙人’。我爸的情况已经不乐观,我想让他走之前,能完成他一个心愿。”
武阳不假思索地说:“这种事情怎么帮忙?我还是对婚姻有憧憬的,这个真帮不了。”
林一那个时候并没有很恨武阳不帮忙,反而感谢武阳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确,父亲已经行将就木,自己却希望通过父亲的事情来获得别人的同情,从而让别人背上自己的生活重担,凭什么呢。而自己未来的人生还那么未知和漫长,又如何能匆忙跟一个“情感合伙人”签下“契约协议”。
林一那天之后就断了这个念头,自己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即便三姑六婆数落林一不孝顺,不赶紧把自己嫁掉来尽尽孝,林一就默默垂泪,任由各种难听的话钻入她的耳朵,去搅动她的肠胃。肠胃功能紊乱的症状从此与日俱增。
一想起那段时间,林一的肠胃又一阵不舒服。林一不想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还是试探着问了一下武阳:“阿姨最近还好吗?”
武阳一出生,他父母就离异了,父亲有了新家,母亲郑丽华则一直单身,独自抚养武阳长大。所以武阳跟他母亲的感情特别好。林一第一次见郑丽华,是公司注册的时候,法人代表用的身份证用的是郑丽华的,武阳说是让他母亲当法人代表可以简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林一在工商局办理的时候,郑丽华带着身份证出现了。跟林一印象中的不一样,不像武阳热衷于名牌,郑丽华异常的朴素,利落的短发夹杂着白发,讲话轻声细语的,不愧是语文老师。
林一和郑丽华因为公司注册的事情见了几面,印象不错,所以互相留了电话,但平时甚少联系,偶尔会从武阳口中听到郑丽华的近况。林一父亲病逝的时候,武阳就发了一个“节哀”。反而郑丽华给林一打了一个电话,安慰了几句林一,还提醒了林一葬礼中要注意的事情,这让林一很感动,那个电话她会铭记在心。
武阳一直专注开车,并没有回答林一的问题,这反而让林一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你之前问我妈妈是在哪里做的手术,要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是因为阿姨吗?”
武阳的声音难得的低沉:“是的,宫颈癌,晚期。”
林一突然觉得车窗外的声音很喧哗,汽车行驶的声音,风声,路面震动的声音,各种声音都异常尖锐地钻进林一的耳朵里,她的胸口一阵烦闷。
这比她第一次听到父亲得直肠癌晚期时的撕痛感还要更深,因为心的伤口还没开始愈合,又被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为什么又一次。
为什么。
林一努力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阿姨现在在哪?”
“在S医院。”
林一这才明白,武阳最近为什么要送自己回家,明明不顺路。他应该是送完自己后,就去S医院见郑丽华了。
“请看护了?”
“嗯。”武阳两眼看着前方,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请看护。”
林一深吸了一口气,“结婚的事就算了吧,你知道我们并不合适。但照顾阿姨的事情,我会帮忙的。我们现在去S医院吧,我想去看看阿姨。”
这大概是林一第一次拒绝武阳,林一想还是需要有明确的态度,不留退路,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明晰。
因为,她也还对婚姻生活葆有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