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一个月前。
京州郊区。
四月份的清晨太阳早早的升起,空气融入了晨露,绿色的树林里笼罩着一片雾气。顺着树林有一条宽阔的道路,寂静的没有一辆车经过。
道路尽头有一座美丽奢华的房子。庭院里的喷泉是清晨里唯一的生机,哗啦啦的声音机械的划破安静的空气。
二楼的窗户旁站着一个穿着浅色衣裙的女人。
她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终于,她转过了身,望了一眼整齐宽大的软床,又抬起目光,盯着墙上那一副巨大的婚纱照。良久之后,她淡淡的收回目光,打开了房门。
空寂的走廊。
顺着走廊,走到楼梯口。
同样空寂的客厅。
徐星密站在高处,莫名的发冷。
“滋滋滋——”
厨房里传来煎蛋的声音,徐星密站在热锅前,熟练的把鸡蛋翻了一下,用铲子把鸡蛋取了出来,放在了刚刚烤好的面包上。
“哗哗哗——”
温热的咖啡慢慢的流入瓷杯里,冒起的热气消失在半空中。
突兀的做饭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徐星密端着做好的早饭,放到了餐桌的一角上,缓缓地坐在软凳上。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里蔓延。
客厅里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响着。
餐桌长而宽,她坐在一边,出神地望着另一端,却怎么也看不清对面。她的电话放在了一旁,黑色的屏幕没有亮过一下。
***
上午九点。
一辆出租车停在郊区房区路边道口,司机是个年轻人,有些惊艳的望着四周的景色。没想到京州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他需要挣多少钱,才能买到这里的房子啊。
住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幸福。
他有些挫败的掏出了一只烟,刚刚叼在嘴角,目光随意的在四周扫了一圈——
突然看到一旁长长的小路走过来一个女人。
她的身形瘦削却挺拔,浅色的长裙随着微风飘了起来,半空的光晕似乎虚化了她的身影。两侧高耸的树林投下一片绿荫,清新的初春气息随着她的脚步而至。
司机怔怔地望着她,手里的打火机凉凉的。
“你好,我们刚刚通过电话的。”徐星密走到车前,轻轻的声音把愣神的司机拉了回来。
“啊,您,您好。”司机有些手忙脚乱的把烟拽到手心,想要随手抛向窗外,忽然反应过来,讪笑着又塞进了口袋。
他下了车,小跑着走到了女人面前,打开了后车门,有些僵硬的彬彬有礼让徐星密不禁失笑:
“请进。”
“谢谢。”
徐星密微笑着回礼,在车里刚刚坐好,司机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又小跑着回到了驾驶座,在导航仪上寻找着电话里得到的地址。
“新城区丰凯路34号。”司机眯着眼睛凑到了屏幕上,念出了地址,然后侧了侧身体,“客人,这是您要去的地址吧?”
“是。”
司机看出客人虽然态度温和,可是神情透着疲倦,便不再出声,安静平稳的把车开出了房区。
慢慢的,道路上的车越来越多,景色也越来越繁华。
徐星密面容淡淡的,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她的手里紧紧的攥着电话,漆黑的屏幕映着她无神地眼睛。她像是把自己关进了黑屋,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看来,住在那么大房子里的人也不都是快乐的啊……这是司机沉默的开了一路的车,最终得出来的结论。后座的客人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甚至连呼吸也听不清楚。
出租车按照地址,顺着路线开向目的地。只是道路越开越窄,四周的房子越来越破旧,司机有些狐疑的张望着窗外,又认真地盯着屏幕上的绿色路线。
他没开错啊。
客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终于他在一排平房里发现了34号。他停下车,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一座破旧的房子,然后侧过身子对后座说:
“客人,我们到了……您确定这是您要来的地方吗?”
“辛苦你了。”徐星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钱包里拿出钱,递给了他,“不用找零。”
“客人,您是要来这里办事吗?如果时间不长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您。”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等我了。”
司机只能带着一肚子的好奇心离开了街区。
这是一条有百年历史的街道,四周的住房和店铺虽然破旧,但是有的人家在这条街区里居住了四代人,店铺也从一代人的手里传给了另一代人。
她原来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后来离开这里,改嫁给宗家七年。
那七年,像是她经历的另一种人生。
她的时间和人生在离开这里之后已经停止了。
“徐阿姨?”
站在房子铁门口前的徐星密听到声音,转过身望去。
一个身穿校服的少年拎着满袋子蔬菜和水果,嘴里还吃着芒果冰棒,怀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您是……徐阿姨吗?”
“你是小景?”
徐星密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才慢慢确认眼前的少年,她眼睛弯了起来,“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您真的是徐阿姨。”千景连忙把棒冰从嘴里拿出来,后背紧张的僵硬了起来,“小北她……不是,小北姐她还在学校,没有回家……您没有和她联系吗?需要我给她打电话吗?”
“我前段时间去学校看她了,我知道她没有回家。”徐星密的眼神温柔,“我只是回这里看一眼,好久没有回家了,有些怀念而已。”
“是这样啊。”千景把满满的布袋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你是去买菜了吗?”
“嗯,家里没有菜了,我妈让我出门买点。”
……千景感觉自己十分紧张并且说了一堆重复的废话。
“你今年上学几年级了?今天没有去学校吗?”
“我已经高三年级了,六月份就要高考了。学校放假一天,下午我就要去学校了。”千景一边回答一边打量徐星密的神色。
今天……
他终于找到理由给小北打电话了。
又感觉和徐阿姨说话目的莫名的不纯洁,心里羞愧了几分。
“阿姨,您来我家坐坐吧,我妈今天中午熬鱼汤……”
“小景。”徐星密打断了他的话,低头从包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他,“等北北回家的时候,你能帮阿姨把这封信交给她吗?”
千景没反应过来她的话,呆了几秒。
“其实,阿姨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徐星密的目光垂下,嘴角悲伤的上扬,“可是,对于父母来说,面对孩子,有些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所以,你能帮我把信转交给她吗?”
“好的,没问题。”千景手忙脚乱的接过了信,信纸很薄,在他的手心里却重如千斤,“您放心,等小北姐回来,我一定会把信交给她。”
“谢谢你。”
很久一段时间之后,千景回忆起最后见到徐星密的场景,总是忍不住责怪自己没有发现她虽然温和,但浑浊无神的眼睛,也没有发现她不对劲的语气和神色。
也许她在最后生命的一天向遇到的每个人都在求救。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