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全身酸痛,齿颊之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叶沉香睁开那双如墨的双眸之时便是这唯一的感觉。
她还是死了吗?不,那些人不会让她如此痛快的去死。眼底一抹光芒,如同漆黑的夜空里那璀璨的流星划过。她,还活着。
扶着墙缓缓站起,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略显破败的老楼,在昏黄路灯下无处可走的死胡同,以及……这副瘦弱的身躯,这不是她的身子,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满是插着试管仪器的实验室。
“沉香?沉香!”一只手拍上了那瘦弱的身躯却被猛地抓住。被那白皙纤细的手掌紧紧抓住的杜溪被那双眸中的冷意给惊吓到,连手腕的疼痛都给忘了。半晌似乎才想起自己是来找人的,不满道。“喂,叶沉香,你干嘛!”
这人认识她。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默默的松开手,脑袋上的疼痛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思考。
“叶沉香,沉香你怎么了?”来不及怀疑她的沉默,看清楚她此时模样的杜溪不满瞬间变成惊吓。“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被杜溪捡回来已经过了三日,躺在略硬的床板上的叶沉香也熟悉了她这间面积不大却干净整洁的小屋,更适应了现在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身份。
床头的闹钟显示着2015。6。9的日期。微微叹口气,原来那日竟是6月6,难怪她能死而复生。她被关了那么久已经记不清时间,而那些从来不信鬼神之人则是万万想不到她能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
闹钟旁摆放的是屋内唯一的一张合照,照片里那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温婉笑意的女子便是先前的叶沉香。父母不详,来历不明,只有一个瞎眼外婆相依为命,却还在一年前失踪。家里除了外婆留下的一个花店之外就只剩下……一身秘密。
闻着自己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叶沉香嘴角弯起,这样,似乎也不错。
听到门外匆忙的脚步声,叶沉香也不遮掩她已经醒来的事实,只是静静的看着门被推开。
杜溪认识叶沉香十九年觉得自己可谓是操碎了心,对哪个没心眼看谁都像好人的丫头自己是一肚子火却又舍不得发。可是这十九年来她第一次发现她可能从来没有完全认识过这个发小。
例如现在,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孩静静的和她对视,那精致的五官温婉中竟然透出一丝冷漠。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折射下将还未痊愈的伤口映衬的无比狰狞。如果说以前的叶沉香漂亮的像个洋娃娃,那么现在则是更像个人……
不敢继续对视那双眼,莫名打了个寒颤的杜溪撇撇嘴,故作凶恶道。“看什么看!瞧你现在那丑样,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怂。跟你说了多少遍,姓乔的兄妹就不是好人。乔林就是个渣男,他妹妹也是个一天到晚嚼人舌根子的,那一家子就是翻脸不认人的暴发户!”
从保温桶里倒出杜妈妈做的爱心鸡汤,“你不和他们计较他们可不会放过你,这次虽然没查出来是他们做的,可十有八九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叶沉香从杜溪的每日念叨中倒是知道了七七八八。原主孤苦无依又来历不明,性子沉闷不爱说话,在学校里就是被人欺负的软包子。要说关心她的人也就那不知所踪的外婆还有杜家几口人。
至于她这次受伤对外是说她招惹了校外的小混混而被打了一顿,但实际上却是乔家看中了她家在老城区的那块地皮所以暗中下手,小白花的原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丧了命。
“谢谢。”
“哼,知道就好,我知道你不会信我的话,总之你以后看到那兄妹两就绕着走”
“我信。”见杜溪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叶沉香自己拿过鸡汤,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想以这副病态活下去。也多亏了原主不爱说话认识的人也不多,生活简单到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把每天的七七八八都写进日记里,这样于她倒是省事了不少。
“啊啊啊,沉香你不傻了啊。”多次劝说却从未见效的杜溪被叶沉香这突如其来的顿悟给弄得手足无措,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自言自语。“难道撞着脑袋智商也能增加?”
“我还有几天假?”叶沉香则是直接无视了她的打量。
“放心,我妈帮你请了一个星期,你可以好好休息。”杜妈妈是大学教授,也是他们专业的导师,叶沉香这个贫民能进知名的S大也是多亏了她的力保。
“帮我谢谢杜阿姨,还有,你快迟到了。”
“真的啊,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明天再来。”杜溪讨厌上课,可是更讨厌被那群熟悉的教授老头们告黑状,抬起脚丫子麻溜的就往回跑。
杜溪的来去匆匆似乎丝毫不曾对这个屋子产生痕迹,至于叶沉香则是又翻出她的日记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而这一看便是一下午……
夜色渐渐在空中蔓延开来,微风中带着淡淡的湿气,看样子倒是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叶沉香站在窗口,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胳膊,放目看去。叶沉香唯一值得旁人惦记的怕也就是这座小院了,虽是城郊但地价却是年年攀升怪不得被旁人惦记上。不过在她看来,这院子里的每样花草都要比这块地珍贵的多,只可惜都是些愚不可及的。
念及此处倒是无人注意她身上的花香愈发的浓郁了几分,而院子中的那些花草像是饥饿已久的孩童贪婪的捕食着空气中的那层淡淡薄雾。从远处看去,这胡同深处的小院隐隐约约倒是像要消失一般。
翌日,下了一晚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整个天空灰蒙蒙的。无人注意到藏在箱子里的那家许久不曾开门营业的花店今日却打开了大门。
叶沉香将楼下的花店收拾干净,在窗台上换上了几盆清新可爱的铃兰,而原本死气沉沉的店铺也瞬间因为这些花草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好大的雨。”雨帘之中一人急忙窜了进来,却又犹豫的出去看了眼,淋了一身湿。杜溪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清新雅致的小铺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小屋吗?
“这雨不会停了。”叶沉香抿唇一笑,似乎觉得她这个朋友很有意思。“近日你还是少出门为妙。”
“瞎说什么,又不是世界末日,哪有雨不会停。”
叶沉香不置可否的转过身继续修剪花朵。
“你脑袋好些了没。”杜溪虽然觉得这个老友有些奇怪,但只当她是脑袋受了伤说话颠三倒四。“话说这些都是你弄的?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吗。”
“这些是外婆留下的。”叶沉香模棱两可的道。
想到她的身世,杜溪怕她伤心也不再追问,“你留个念想也好,我是怕你惹麻烦,乔家人惦记你这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要看到你不仅没事还重新开店还不狗急跳墙了。”
“就凭他们。”叶沉香带着一丝轻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杜溪,近期我都不准备去学校,这世道不太平了。”
“你要休学?!叶沉香你疯了,你成绩那么好!什么世道不太平,你是被打坏脑子吓怕了吧。”
“我已经决定了。”叶沉香沉静如水的双眸盯着杜溪,那双眼里带着疏远和不容抗拒。
有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是好事,可若是在自己还没有能力保护所有的一切之前这也只能成为羁绊,就像从前……更何况杜溪心中的那个朋友并不是她,叶沉香垂下眼睑,“日后你也少来我这,免得麻烦。”
杜溪愣在原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早些回去,和我在一起只会连累你。”
“我才不怕乔家那群人!”杜溪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崩坏,叶沉香居然这么小看她。
“我怕。”
“叶沉香!你以为我稀罕你这地方,好,算我自作多情,你就继续傻去吧,你以后就是求我我也不过来了!”杜溪本就是个暴脾气,她这些天为叶沉香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到头来还被这么无情的言语驱逐,顿时跺跺脚就放狠话。
“等等。”
“哼,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杜溪还带着一肚子火琢磨叶沉香是不是脑子坏了,怀里却猝不及防的被塞进一盆铃兰。
“带她回去,就当谢谢你。”
“我……我稀罕你这盆烂花!”杜溪没等到她的道歉,反而被硬送了一盆花然后连人带花的被请出了门。“叶沉香!”
关上门,无视门外愤懑的控诉,叶沉香伸手摸了摸窗台伸展开的花瓣。“如此便不会再有人打扰了吧。”重生一次,她只想好好活着,别无他求。
“该死的叶沉香,发什么疯,胆子那么小还敢休学!”杜溪抱着花盆行动更加不便,明明气闷却舍不得丢掉那玩意,没看对面有人就感到身后被猛地一推,躲闪不及和对面那人迎面撞上,一屁股摔在地上。“卧槽,没长眼啊”
最后一个啊字还没收声就消失在那眼前的美景之中,这男人……杜溪觉得穷尽一生的词汇都无法形容他身上的那股清冽,似乎多说一句话都在他面前显得污秽。
如果说变了性子的叶沉香给人那沉寂如寒潭的疏远,那么面前的这个人便是干净澄澈到让人无法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