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的心情很不好。他昨晚睡得很不踏实,在正常情况下,他是个性情平和的人;这会儿心情不好,除了潮湿的天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莱尼·斯泰西。几分钟前,安迪在油管(YouTube)上刷视频,其中一个视频里面传出一个讨厌的、尖刻的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发出这个声音的是位科技、生物医学行业高高在上的企业投资家和配方创始人,连同这个声音,这条新闻就这样传入了安迪的耳朵里。
昨天,莱尼·斯泰西在华盛顿的新闻发布会上,又对“艾米莉谋杀事件”发起了一轮全新的“炮轰”。可能是因为没有其他值得曝光的消息,这些新闻通讯社显然都在语言攻击上用足了笔墨。不知道莱尼在背后耍了什么手段,他动用权力让警方停止调查此事,成立的专案调查组也被上级撤销。在经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件事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这无疑对艾米莉的家人非常不公平,莱尼保护企业的名誉为此给了她家人五十万美金体桖金,并且格外承担了举办追悼会和办席的一笔费用。
另外,莱尼在新闻发布会上还宣布——融创医学研究出的血清已经成功变异,现在试用运行期——小白鼠阶段。这个消息,才是真正导致安迪寝食难安的原因。他一度想要探究那个地下室的秘密,找到失踪狼人的下落。
更糟糕的是——安迪今天要只身一人去拜访普鲁夫博士,这是博士特地要求的。而他的朋友们会在家里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点外卖披萨、吃烤得焦焦的爆米花。
于是,安迪一大早就开车出城去底特律。到普鲁夫家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你好,安德鲁。”按门铃开门后,一个轻轻的、悦耳的声音说道。
安迪随即打了声招呼,一张光彩夺目的脸友好而又坦诚,完美无瑕的两片嘴唇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他的目光里却充满了谨慎。
进屋后,普鲁夫为他倒上了一杯咖啡,然后又闲聊了一会儿日常。
“我看过了你写的书,很特别。”安迪突然有意提到,“你觉得跨物种基因移植真的有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普鲁夫的回复在他看来务实又迅速。这位伟大的博士每天以近乎疯狂的状态工作12个小时,有时候甚至是14个小时,而且时常会一周工作7天,尽管没有人这样要求他。他对科学的热爱已经快赶上了爱因斯坦,小时候看了《海底两万里》他就下定决心要为科学做贡献。一个人获得成功与财富所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普鲁夫的语调有些激动:“我和一些科学家提出这个理论后就被嘲笑了多年。不仅是在整个社会上,融创企业也是如此。他们称我们是疯子科学家。后来融创的两位创始人——丹尼尔和莱尼提供了前所未有的配方,我们才制造出了特殊的血清。一切都改变了,结果令人无比鼓舞。它们非常棒,我们即将改变数百万人的生命。一切都会结束。”
“假如它行得通,你的设想实现了……那么外来物种基因会占多大比例?可能会有什么副作用?”安迪向他略微点点头,试探性提出问题。
“这很难说。因为没有实验对象会活下来。问题总是出在……”
“零零衰减率算法上?”
“是的。”安迪脱口而出的答案让普鲁夫震惊不已,这让他感觉安迪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很少有人会想到是衰减率算法的问题。他们都会怀疑方案是否出现漏洞。
“但是你们研制出的疫苗成功了。”安迪暗示道。
“孩子,疫苗的成功跟衰减率没有任何关系。”普鲁夫向前耸耸肩。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想过把研制疫苗的方法用在基因移植身上?或许会成功。”
“那太危险了。不能拿数百万人的生命开玩笑,基因一旦发生变异,后果就不堪设想。”
听到这句话,安迪突然觉得很好笑:你们不也拿我们的生命在开玩笑吗?他心里愤愤地想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安迪显然是对聊天失去了耐心。他在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渡过这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
“所以你来融创实习是为了赚更多学分吗?”普鲁夫打趣道。
“不,纯粹是热爱科学。”安迪假笑起来,无论何时,他都能露出一副让人满意的笑容。
“我觉得你有当科学家的潜质。我们国家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会发展得更好。如果你有意愿,我会给你写封康纳尔大学的推荐信。毕业后拿到博士学位就来到我的手下工作,怎么样?”
“我会考虑的。”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仔细想想,和普鲁夫相处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告别的时刻。安迪婉拒了在普鲁夫家留下来吃午饭的好意,聊完后直接开车回了贝城。今天他特意去拜访普鲁夫也只是为了试探反应,在谈话中钻牛角尖想要找到一些线索。
无奈,普鲁夫的脑子太精明了,在谈话中也对接下来的疫苗方案只字不提。就算安迪多次进行暗示,也只是转移话题或者一笔带过。但越是逃避,就越挖了个大坑,而那个坑就是为了等着自己跳下去被活埋。
安迪从观察普鲁夫的反应中,已经相当确定了融创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下一步的打算,他会和家人、朋友、族人商量斟酌。
只是安迪把这件事和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时,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克劳斯似乎在逃避这件事想一推再推。
“可我们只有三个月完成任务的时间。”安迪看起来比谁都着急。
“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要推倒融创,别说三个月,一年半载都很难。我可以向族长申请延长时间。”克劳斯不慌不忙地解释。
“等着我们上大学?”
他回答:“说不准。自从艾米莉死之后,莱尼就把矛头指向了狼人。他已经发现了,说不定正在计划着怎么对付我们。”
“‘我们’是什么意思?是西蒙杀了人,故意留下踪迹,我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安迪不解道。
“安迪,我们狼人是一个整体。这不单是西蒙一个人的事,该来的总会来。你得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更是过得浑浑噩噩。布兰达觉察出了安迪的消沉,她三番两次到安迪房间进行沟通交流,为此很是担心。安迪也想了很多办法,力图让母亲相信,他情绪低落纯粹是湿润的天气造成的。
再之后,就是艾米莉·托金追悼会的日子。在前一天晚上,安迪收到了来自艾薇儿·斯泰西的电子邮件,内容大概是提醒他明天一定要来追悼会,她还特意在右下角标注了时间地点。安迪没有回复她,他的心情一直都是忐忑的,他不敢去面对这件事。躺在床上,他的意识一会儿警觉,一会儿迷糊。
每当闭上眼睛,安迪的脑海里总是会想到艾米莉血肉模糊的脸和悲愤的尖叫声。艾米莉此刻正一步一步向安迪靠近,并且大声质问他:“你们为什么要来密歇根州?为什么要害我?你们都应该下地狱!”每当这个时候,安迪都会被惊醒,他始终都会认为艾米莉的死跟自己有关。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闯进地下室,那么一切都不会变得错综复杂。
安迪不想再听见那个声音了,他摸索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拉过被角堵住耳朵。一整夜始终辗转难眠。
第二天,果不其然地下雨了,这种天气就像是为这特别的日子当配音。清晨的雨遮住了房间的窗户,安迪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灰色的天空。手机的提示信息音不断在振动,它提醒他,这不算太糟糕。
安迪已经换上了黑色西装,从那以后就静静地站在窗边,听着雨滴拍打窗框的声音。慢慢地,客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直到修的胳膊搭在安迪的肩膀上,他才意识到时间到了。
“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修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我想我不会去了。”安迪呆滞地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为什么?特蕾莎和泰勒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会去,包括你父母。况且艾薇儿也一定希望你在场。”修对此感到不解。
“抱歉,我不能。这件事与我有关,你觉得我有资格站在那儿吗?”
“你又没做错任何事。”
“我错了!”安迪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向卫生间,“我不该在那儿的。你替我向她问好。如果她问起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没能到场。”
“好吧。这是你的选择。”修又纠结了一会儿,“你跟特蕾莎最近的关系不太好,我想你应该跟她道个歉。毕竟还要在一起相处。”
“我应该吗?我们应该互相理解。”
“她是女孩子啊,多让着她一点吧。”
“那就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安迪叹了口气,转过身就正好撞见特蕾莎的眼睛。他们的对话都被这间屋子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得对。”特蕾莎冷笑了一声。
“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五分钟后,克劳斯从车库把车开到了马路上。除了安迪,其他人都打着黑伞陆续上了车。
“宝贝,你感觉还好吗?”布兰达在走之前特意留意了自己的儿子。
“我很好,妈。你们去吧。”安迪牵强地笑了一下,然后就上楼回了房间。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家里空无一人。
安迪停在窗前,手机依旧在不停地振动。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沉默了许久,可能一个小时还没有到,安迪的气管像被堵住一样无法呼吸,但是他仍在尽力坚持。就像被驾到高空一样没有任何感觉,泄愤想要挣脱束缚。艾米莉的事,他始终都放不下,这种感觉就像溺水一样,越是挣扎越窒息。
同时,他又想去看看艾薇儿的情况。两种矛盾的心理一直在作斗争。最终,他食言了。
安迪只身前往了汉密尔顿殡仪馆,它就在国立森林公园附近。
他不敢进去,于是爬上了附近的最高楼,在高处看着密集的人群涌动,好似蚂蚁成群。他们都围在一起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远看就像一朵黑色的牡丹花。雨声淅淅沥沥,盖过了牧师和人们的祷告词。广场中央修建了一个白色喷水池,仅用了一个星期的工程。它的大理石上被雕刻了艾米莉的画像,并写着“人们将永远怀念你,21世纪最伟大的女博士之一。”
艾米莉·托金这个名字将永远被人们铭记在心。
时间在流逝,秒针每次发出的滴答声都会引起痛楚的感觉,仿佛伤痕下面的血液在流动一样。断断续续,徘徊不前,让人有种毫无知觉的麻痹感。
安迪就在上方默默注视着人群和艾薇儿的身影。艾薇儿正在努力搜寻他的身影,当修告诉她真相时,她的眼睛又是多么哀伤、遗憾。这一切都被安迪看在眼里。他也希望能和大家融入一起,可良心在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不然会伤害到每个人。
白色喷水池很好看,深深映刻在他的心里。
艾薇儿抬起头仰望灰色的天空时,安迪才紧张起来。他怕她发现了自己。他感觉到膝盖下粗糙的瓦块屋顶,然后是手掌,接着瓦块贴到了皮肤上。他希望只是感到眩晕,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失去知觉。痛苦就像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朝他的头顶泼溅下来,把他摔倒在地。
安迪爬下高楼后,抖了抖肩膀,背部一阵酸痛。雨打湿了他的全身,西装看起来发皱了,皮鞋的大部分面积都是泥浆。他没有顾虑这么多,随着“嗖”的一声,迅速离开了公园。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曾来过。
直到中午,暴雨才骤然停止。天空中出现了大片云彩,浮动过蔚蓝的天空,很快地飞到太阳前边,在地面拉下长长的影子。彩虹透过阳光投射在远处。
克劳斯他们这时也从殡仪馆回到家中。简单和安迪打了声招呼后,布兰达就去厨房里准备午饭,克劳斯回书房整理文件,几个孩子则是坐在沙发上看《V字仇杀队》电影。
刚回家不到十分钟,门外又传来一阵门铃声。安迪闻到按铃主人的气味后,惊讶地盯着大门。
“是艾薇儿。”修提醒道。
“我知道。”
“我告诉了她地址,要给她开门吗?”
泰勒随口问出一句废话的功夫,安迪已经起身去开门了。只有特蕾莎一言不发。
开门后,艾薇儿见到安迪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你为什么没来?”她的眼睛就愣怔怔地盯着他。
安迪抬起眼睛,低声说道:“我想修已经告诉过你原因了。”
“可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艾薇儿恼怒地看着他,她逐渐领会到他话中的敷衍,“我给你发了好几封电子邮件,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回复我。你是有什么问题?”
“我认为这是错误的。”安迪的眉头紧锁在一起,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尝试着集中注意力,但是那并不容易。他不敢正视她的蓝眼睛,他都想把自己的耳朵给塞住。
“我不明白,”艾薇儿的语气中带着哽咽,“我们举行了葬礼,鸣声致礼,发表了悼念演讲……我的两个老师出席了悼念会,跟我关系不太好的玛蒂、斯宾塞和乔茜也去了。大家都去了,除了你。”
艾薇儿感到了屈辱,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脸上滚滚流下。安迪的爽约让她感到很失望、委屈、难以理解。
“我做不到……”安迪用手指赶紧擦了擦她眼睛下面的泪水,此刻心脏就像被绞成碎片一样痛。“对不起。”
“我不想要你道歉。”她赶紧别过头,推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你在说什么?”
安迪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是我害死的艾米莉。无论我去哪儿似乎都能看见她血肉模糊的身影,我不能……我没法不去想她。”
“我们谈过这件事。”
“我知道。不过,艾薇……如果当初我没去那个地下室,她也就不会出事。我想过多种可能,问题却始终出在我这里。结果我还厚脸皮去参加她的悼念会,我怎么能这样做?我成什么人了?”安迪的眼中闪过一丝火花,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成为什么人了?”
“让我无法面对自己。”安迪懊恼地一拳击打在门框旁边的柱子上。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艾薇儿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们当然是。”
“那这还不够吗?嗯?”她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要是因为我,像艾米莉那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该怎么办?”安迪瞪着她,怒火散发出来的热量几乎拂过她的脸。他这是在气自己。
“不,听我说……”
“打住,”安迪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将要说的话,“我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听我说……值得冒这个险,因为我已经被卷进来了,你明白吗?我知道自己在经历些什么破事。”艾薇儿突然靠近他,双手贴在他的脸上。
“我不能让你冒险。”
“要是你因为害怕连累我才躲着我,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安迪?”
安迪用手指顺着脸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松开,“对不起。”
“哈,”艾薇儿听见他那可笑的道歉后,心也跟着凉了一大截,他的态度依旧很坚决,她无法改变。“你这么对我……实在太没品了。我受不了。”
“我们都该冷静一下。”
“安迪,你真是好样的。”
艾薇儿的脸色变得阴郁,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安迪眼前。安迪并没有为此感到放松,她的话语就像一把钢刀硬生生地插进自己的气管。
现在,就像一层厚厚的雾笼罩着安迪的生活,有时候会变得令人迷惑不解。他关了门回到客厅,客厅里没有电影插曲的杂乱声了,修早已关了电视,他们三人一直在听安迪和艾薇儿之间的谈话声。准确来说,凭借狼人发达的听力,整间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布兰达通过厨房的窗户,把一切都尽收眼底。她赞扬道:“好漂亮的女孩,你的女朋友吗?”
“她的确很漂亮,克劳斯也这么说过。但她不属于我。”
“你约她出去了吗?”布兰达好奇地问道。
安迪耸了下肩。
“为什么?”
“她不会喜欢我的,我也不能让她受伤。”他沮丧地说道。
“爱是不分界限的。儿子,如果你喜欢就去追,我不会反对。能看出来,她是个好女孩。”
“她是斯泰西家的人,可她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希望您不会讨厌她。”他神不守舍地咕哝道。
“我知道,”布兰达挑了挑眉,“改天邀请她来家里吃晚餐吧,我想了解她。”
“看情况。”
那天夜里,终于静下来了。没有风声、雨声,很快就睡着了,实在是筋疲力尽。
星期一那天,安迪和同伴们一起走进西班牙语教室时,他已经很愧疚了,这意味着他会见到艾薇儿,而她不会跟他讲一句话。
然后他们突然开始哈哈大笑。安迪根本无心听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修、泰勒和特蕾莎在笑什么,他只能跟着附和几句。
艾薇儿早早来到了座位上,听见他们在笑后,没抬起头来,而是从睫毛下面往上瞥了一眼。他们谁都没望着这个方向。她稍微抬了抬头。就在那一刻,安迪的目光闪过来和她的碰了个正着。她又立马低下头,捣鼓手上的铅笔和素描纸。
“早上好,”安迪顺着位置坐下,他的声音扰乱了艾薇儿的思路,“另外,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道歉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接着,她挥动手上的笔在纸上描边勾线,纸上渐渐清晰呈现出一个图像。安迪就一直木愣地盯着她不停移动的手。就这样大概过了五分钟,安迪才看出她正在画一只狼,狼的神韵被她勾勒得栩栩如生。
“为什么?”安迪盯着画问她。
艾薇儿停下来手中的笔,盯着他的脸,“你知道吗?马歇尔先生要求我写俄国革命论文,我到现在才写三个单词——我的名字。”
她的回答似乎在答非所问,安迪被她的回答蒙圈了。“所以……”
“我在家找到了许多关于狼人的书,那些都有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一代又一代地传到猎人手里,还有一些正在莱尼手里。我前几天问过梅姨这些事,可她对我只字不提。”她继续说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安迪实在看不透她。
“你知道的。”
就在这时,萨拉小姐进教室开始上课了。艾薇儿把笔和纸收好后,努力集中精力听她讲今天要学的语法知识。首先,萨拉把教室的灯全关了,放了一部西班牙的黑白微电影,大约有15分钟,纯西班牙语字幕。
艾薇儿双眼无神,空洞地盯着投影仪。教室一片漆黑,不知何时她开始恐惧黑暗的到来。
自从艾米莉的葬礼以后,艾薇儿总是做噩梦,每天晚上都做。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安迪的冷漠让她失去了安全感?那并不是真正的梦魇,却总是同一个梦——一群狼正在肢解着猎人的身体。梦魇一直都让她害怕,总是让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才罢休。从那以后,梅经常去艾薇儿的房间察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确定有没有人闯进来想掐死她。
当艾薇儿把这个问题告诉给唐娜时,唐娜就立即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拜访祖母塞西莉奥——女巫伟大的先驱之一。
为狼人的事,唐娜依旧感到不解:“你不害怕他们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他们人也挺好的。”
“万一那是他们捏造出的谎言呢?要骗一个无知的人类,很轻松。”
“DNA可在告诉我是非人类——猎人。也许你的祖母能帮我解答基因的疑惑。”艾薇儿故作冷静地说道。
小时候经常去唐娜家里玩或者住几天,最喜欢的部分就是塞西把被子给两个小女孩盖上,然后讲述一些神话超自然故事——吸血鬼、海妖、异教徒、火龙、树精……塞西一直是她最尊敬的长辈。
艾薇儿坦诚地把自己的问题描述给塞西:因为家庭内部的压力,她只能选择嗑药来逃避现实。有一天,她心情不好买了一瓶双氧水。然后注射了两针Ecstasy就完全神志不清了。第二天照镜子时,完全记不得自己干过什么。下午两点她睡醒起床,想着,哦,我的天!我看起来像个白痴,我完全不知道该拿那些药品怎么办。从那以后,艾薇儿就患上了轻微焦躁症。在家里一副乖乖女的形象,在学校就要遭受被人到处传谣言的痛苦。
直到安迪发现她在学校公园磕药快磕嗨了时,赶紧出面阻止了她,并且发生一些口角,然后安迪苦心帮她催吐,把那些吞进肚子里的药物全都吐出来——尽管到后来还有种麻痹的感觉,但那不是很严重。这很可笑,艾薇儿从来没有因为某个人而戒掉药物——安迪算是个例外了。后面的情况要好些了,她把那些药品火化后似乎就摆脱了控制。并不是如此,她依旧感到焦躁易怒甚至有些轻度抑郁,总是幻想着杀了讨厌的人,或者脑袋里经常浮现出狼撕咬人的血腥残暴。
塞西耐心地听完了艾薇儿的问题,刚开始塞西认为她是因为环境、家庭和学校的压抑患上了焦躁症、轻度抑郁症和被害妄想症,于是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很快,她又收回了自己说的话,仔细揣摩了艾薇儿所描述的细节,然后又翻查了一本很古老的书,才敢做出猜测——猎人基因正在黯然滋长等待觉醒的那一刻。
“我告诉你这些时要做好心理准备。”塞西要求道。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感到害怕的了。”
塞西只好把有关猎人的所有事都告诉她。有的猎人处于青春期会感到焦躁、恐惧、喜怒无常,这一切都会来得莫名其妙,基因正在觉醒。到22岁时,猎人的图腾就会在胳膊或者胸腔的位置显现出来。这一切都像是被自然有规律地计算好的。
“您是强大的女巫,求您……帮帮我,我不想变成猎人。虽然我猜到自己会变成我叔叔那样,但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艾薇儿当场就哭了出来,她急不可切地跪在塞西面前恳求,想摆脱这个诅咒。
塞西顿了好一会儿,她心里看到面前这个孩子的痛苦样,感到很难受。然后塞西和唐娜凝视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互相交换了眼神。
“听着,”塞西温柔地把艾薇儿扶起来,然后握住她的手,在手心上画圈。“你的梅姨不是猎人,她曾经就向命运反抗过,最终成功了。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我们还是有办法的,对吧?”
“怎么做?”
“首先,你感到焦躁是因为你有心结,必须要战胜恐惧,把它从脑子里清除,你就会感到轻松许多。”
“清除什么?”
“让你害怕的一切。”塞西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找时间跟你的家人商量,他们知道怎么帮你。”
“我不能。”
“为什么?”
“莱尼一定希望我变成他的样子,”艾薇儿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他才希望我继承家业。”
“莱尼虽然有野心、自私,但他最终都会选择家人。他是爱你的。”
“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搞清楚猎人跟狼人之间的恩怨……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这样也好,很多事还是要自己去发现。”塞西露出友好的笑容,“你可以有许多选择,孩子。向命运作斗争。”
知道了太多,也未必是件好事。这就意味着,艾薇儿对身边的人都会警惕。
回到现实,艾薇儿已经被萨拉点了好几次名才回过神来。她被要求站起来把一段西班牙的新闻翻译成英语。西班牙语这项课程对她来说很简单,拥有天赋的语言技能轻轻松松地就把新闻翻译完了。随着翻译新闻的结束,就打了下课铃。
“你的俄国革命论文还没想好怎么写吗?”安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她。
“没有。大脑一片空白。”她坦诚道。
“中午吃完饭来图书馆找我吧,我帮你辅导一下。说不定你就能获得灵感了。”
“为什么要帮我?”艾薇儿疑惑不解道。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艾薇,”安迪解释道,“为上一次我的没品行为道歉。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没事。”
“另外,你说西班牙语很好听。”他称赞道。
“谢谢,我觉得这是最简单的科目。”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愉悦。
“对我来说可能有点难。但我精通法语,我从小就开始学它了。”他纠结道。
“那你真厉害。我想我们得互补一下,你教我法语,我教你西班牙语。”
“不错的主意,中午我会准时赴约。”她停顿了一下,轻轻撇了撇嘴角,“另外……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