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连老的昏迷,气氛略显沉重,毕竟连老是白墨他们最大的依仗,可那些杀手们明显有备而来,不论什么情况下,都是多人围攻连老,不是绊住他,便是下死手。本来叶府是有白地宫暗卫守护的,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去年初秋之时,守卫在叶府的暗卫多数撤回了白地宫。虽说此次他们身边也有众多白地宫的高手和一些叶府护卫,但终归还是不及暗卫,现如今便只剩下他们五人。如若不是那几名仅剩的暗卫拼死守护,白墨三个少年怕是难以脱身了。
离木轩轻咳一声岔开话题:“皇兄前来可是为了春猎之事?”
离木靳点头:“确是为此事而来。父皇说,春猎是为祈福,往些年你总不喜参与,如今不同,你已成家,身为皇室新婚夫妻多少还是露个脸为好。”
东方琳儿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夫君,离木轩伸手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此次自然要去的。让父皇费心了。”
离木靳说道:“父皇也说了,露个面而已,不上场参赛也无妨。”
所谓春猎,除了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外,最主要的还是皇族,每次春猎,整个皇族宗室只要上了皇室玉蝶身在皇城的宗亲们基本都会到场,而不在皇城的赶不上春猎时期的才可不参与。春猎的赛场,也是年轻一代一较高下的最佳时机,因为,他们的所有表现都将呈现在圣前。
离木琉璃看着兄长病弱的样子,也是十分担忧。但是父皇说了,皇兄新婚,不携新妇到场对皇兄无益。于是她略带俏皮地说道:“七哥,父皇终于同意让我今年春猎上场参赛了,到时候我们五个就可以一起了。”
离木轩惊讶地看向离木琉璃,往常燕皇总以场中混乱危险为由,不让离木琉璃参赛。想必是去年秋末二人年满十六,父皇便也放宽了限制,再说,琉璃身边还有阿澈,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错。
离木轩笑笑:“好啊,只不过,到时候琉璃可别埋怨七哥拖了你的后腿。”
离木琉璃甜美地笑道:“不怕,七哥你有琳儿嫂嫂在嘛。”说着悄悄瞥了身旁的东方澈一眼,羞涩地小声说道:“我也有澈哥哥。”那偷偷一瞥的狡黠模样和自认为小声的音量,在众人眼中显得煞是可爱。东方澈离她最近,听的最是清楚,他耳尖微红,眼中宠溺更胜一分。
发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的离木琉璃,娇颜微羞,下意识地抓住腰间的玉佩来回抚摸。想起自己此次出宫的目的,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不仅滴溜溜地直转,不时地在院中打量。
众人见她娇羞地垂眸不语,便岔开话题。虽然院中人有点多,但离木琉璃不认识的却只有三人。方才进院行礼寒暄时,离木靳仔细地为她介绍过,那一身白衣病弱手捂暖炉的绝色少年是白墨,也是天下之最,白胜天的亲子。那一身绛紫色锦衣的邪魅少年是风慕离,前段时间在皇城里引起轩然大波,听说好几家闺秀为一睹其人竟大打出手,不过眼下风慕离俊逸非凡的脸上仍旧有些苍白。
最后一个是左萧,他一袭黑衣沉默地靠在房檐的檐柱下,隐约可见他胸前和袖口的纱巾,想必几日前的暗杀,他必定受了不轻的伤。刚毅温厚的脸上有些冷冽,除去他此时身上的冷冽气息,离木琉璃觉得他和自己的澈哥哥有些相似,尤其是他们身上的那股孤傲寡言又谦和温润的矛盾气息。
她此次出宫除了来探望离木轩之外,便想见一见左萧。一直都是在东方澈嘴里听闻左萧的名字,所以她特别想见一见这个能让东方澈如此赞赏的人。东方澈欣赏之人,她也想了解,了解这个来自麓岚书院的孤傲少年,也许这便是爱屋及乌!
离木琉璃轻轻抚摸玉佩的背面,那里有东方澈送给她最美的诺言:倾世吾爱,不负琉璃。虽然这块玉佩最有价值的是剪流大师雕刻在正面的那两朵寒梅,其次才是玉质本身,但对离木琉璃来说,玉佩背面东方澈亲自刻上的字才是她的至宝。
她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靠在檐柱旁的左萧,东方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左萧的方向,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轻语。离木琉璃一愣,有些意外地看向东方澈的眼睛,东方澈温柔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的回答。离木琉璃沉吟一二,然后对东方澈点点头。
众人仍在交谈,大抵是些春猎期间的安排,那时康王府没有主人,白墨等人也是个个身体不顺,必是要好生安顿一二的。
东方澈悄悄拉上离木琉璃离席,缓缓渡到左萧身边,东方澈向前搭话:“阿左。”
听到声音,左萧终于收回纷乱的思绪,茫然地看向立在身侧的东方澈。然后又看向东方澈手里拉着的美丽少女,不由一惊。年少时的左萧是个真正的君子,君子到甚至有些死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是他的人生准则。于是,刚刚游神天外的左萧乍一眼看到东方澈手里牵着的少女难免有些反应不过来,而且,他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寡言,孤傲不羁的东方澈也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
看着东方澈,左萧有些僵硬地回道:“阿澈。”
东方澈并没有在意左萧僵硬的语气,因为在东方澈看来,自己和离木琉璃就是一体的。然而他却忽视了,在性情方面,左萧和他是一类人。就像他自己不会宠溺离木琉璃以外的人一样,左萧对于陌生的女子一向是非礼勿视的。
倒是离木琉璃发觉左萧细微的不在自,看了看东方澈一脸随意的样子,便知道他没有想那么多,于是,她抬起另一只白嫩细腻的小手轻轻摇晃了一下东方澈的手臂,小声唤道:“澈哥哥。”
东方澈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女,看着她轻轻地眨了下眼,还有少女眼中的无奈,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小女孩不介绍一下,别人也是会不知道的,东方澈抬手摸了摸耳朵青涩一笑道:“阿左,这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琉璃。”
其实在看到二人交握的双手时,左萧便已知晓对方的身份。在这燕昭皇城中,还有哪个女孩敢光明正大地牵东方澈的手,不说他那一身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孤傲,就说皇家公主的未婚夫婿,哪个女子敢近他的身?让左萧意外的是东方澈在离木琉璃眼前的模样,那浑身上下透着的青涩与隐秘的喜悦藏也藏不住,尤其是他眼中浓的化不开的宠溺之情。左萧抱拳对着离木琉璃施了一礼:“原来是五公主,草民左萧见过五公主。”
离木琉璃见到左萧要给自己行礼,便稍稍往东方澈身边靠了靠,侧开半步。对于东方澈欣赏倾佩之人,她当然不会受他的全礼,因为在离木琉璃的心里,她与东方澈是要携手共生的,绝非君臣。所以,东方澈认可的人,她也会敬重。她靠着东方澈温和地说道:“左公子不必多礼,澈哥哥常说起你,竟然左公子是澈哥哥的朋友,那自然也是琉璃的朋友。今后还请左公子多加指教。”
左萧垂下双臂,站直身子,直愣愣地说道:“公主言重了,指教自是不敢当。”
东方澈笑道:“琉璃并无他意,只是想见识你的武艺罢了。”
左萧一怔,不知道五公主是否想要与自己切磋,只是自己现在满身伤痛,实在是不好动武,而且五公主金枝玉叶的,万一伤着了如何是好,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左萧心里胡乱地想着,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离木琉璃看着满身伤痛的左萧,当然不会想着要与左萧切磋武艺了,至少不是现在。再说,离木琉璃深知自己不是东方澈的对手,那当然也不会是左萧的对手。身为女子又贵为公主,又怎会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呢?她无非是想见见左萧罢了。
三人交谈些许,离木琉璃看出左萧明显心不在焉,虽不知为何,但还是借故拉着东方澈离开了。
转眼便是春猎之日,燕皇先是带着整个皇族及大臣们祭祖,然后浩浩荡荡地出城向西而行。春猎之地也就是皇家猎场,里面的猎物都是皇家饲养的,只有每年开春才会开放。
康王府里,离木轩夫妇一走,整个王府瞬间冷清不少。所有管事仆人都安分守己地做自己的事,白墨等人也休养的差不多了,只是连老至今未醒。风慕离搀扶着怀揣暖炉的白墨向连老所在的偏院走去,途中又在檐柱下见到走神的左萧,风慕离问道:“阿左,你最近总是走神,到底所为何事?”
左萧转身看向二人,袖口处的纱布已经取下,胸口处的纱布隐约还在。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然而却并非如此。”
风慕离不解其意,但白墨却听明白了。左萧与风慕离不同,二人都是天人之姿,可风慕离痴迷于阵法,就像左萧沉醉于武道一般。所以,风慕离回想前几日被追杀的惨象,心中只有抵抗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但左萧不同,一身痴于武道,却被人追赶着围杀,这对左萧而言,这有可能成为他武道修行上跨不过去的瓶颈,他认为自己以往过于天真,自认为自己的修行有多高,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这样强烈的挫败感,让孤傲如霜的他难以接受。十六七岁的少年还不懂得如何缓解自己的不甘,少年不知自己强撑一晚奋勇厮杀带给敌人怎样的恐惧,却只知自己出世第一战以如此惨烈的结局收场。
面对身陷囹圄中的左萧,白墨轻声说道:“阿左,那日若不是你挡在我们身前,只怕我与慕离早已落为刀下亡魂。”左萧静静地看着白墨不说话。
“真正的强者,是让对手的眼中出现恐惧,而那日,我看到了。”白墨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十分认真地说道:“你的对手眼中都有它。”
说完也不等左萧作何反应,白墨便捂着暖炉与风慕离一起越过左萧向连老的房间走去。风慕离回头看了看左萧,又看了看身边的白墨,问道:“阿左这是烦恼自己不够厉害?”
白墨点头。风慕离无言,愤愤地说道:“他还嫌自己不够强?是想要把天都掀翻了他才能知道自己有多强吗?”
白墨叹息道:“阿左痴于武道,出世第一战竟是被人狼狈围杀,定然心有不甘,郁结于此也是情有可原。”
风慕离耸肩随意地说道:“依我看,他如此不放过自己就是在钻牛角尖。像我们这样的在他眼里岂不是都不要活啦!”他不能理解左萧如此困惑不甘的心情,却忘了自己在阵法上也是如左萧一般无二的认死理。看着他随意的姿态,白墨笑而不语。风慕离却问道:“你笑作甚?”
白墨踏进连老的房门,笑道:“这方面,你俩倒是像的很。”
风慕离也一同踏进房门,听到白墨此话,不解地问道:“我怎会与他像?本公子随意惯了,可没有他那股子执拗劲儿。”
不赖左萧过于低沉,他不过是比旁人更加执着,就像他一直贴身收好的那道剑穗一样。
走近床榻,黄药正好为连老诊完脉,白墨轻声问道:“黄老,连老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