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时分,风慕离醒来。听到禀报,离木靳和东方澈起身来到风慕离的房间。离木靳大步来到床边伸手扶住勉强起身的风慕离:“慕离,你怎么样?”东方澈倒了杯水递到风慕离身前:“慢点。”
风慕离伸手接过水杯,点头道谢,一口灌下,显然是渴极了。东方澈接过他手中的水杯放到一边。
回过神来的风慕离左右看看,惊讶道:“靳兄?东方兄?你们怎会在此?”
离木靳叹息道:“你们在离京不远的小镇遭人暗算,我们当然会收到消息。只不过,还是来晚了。”
风慕离一惊:“白墨与阿左他们呢?”
东方澈安抚道:“你别担心,白兄弟他们都没事。只是连老受伤颇重,暂未醒来。”
离木靳轻声说道:“慕离,你力竭昏迷,元气大伤,须得静心休养才是。只不过,眼下有件事还得非你亲自出手才行。”
风慕离茫然不解:“什么事?”
离木靳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遍白墨的计策,然后问道:“材料我们已准备妥当,你可还能动手?”
风慕离艰难的撑着身子,慢慢掀开棉被:“我可以。”
离木靳按住想要下床的风慕离:“不急,你先吃些东西,我们再去不迟。”
东方澈出门吩咐了门外的侍卫几句,不一会一碗清淡的瘦肉粥和一碗补汤被端了进来。吃完喝完,风慕离总算恢复了点精力,东方澈搀扶着他向外走去。
众人从后门出去,隐秘地来到他们厮杀的树林。早被清理过的树林此时又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人,鲜血淋漓的模样像极了夜里的那场厮杀。风慕离皱眉不语,昨夜奋力厮杀的情景又在脑海里回荡,他想起自己挥剑斩杀第一人时的那种恐惧与恶心感,再到后来麻木地砍倒越来越多的人。他轻轻闭了会儿眼睛,再睁眼时,眼里已逐渐趋于平静,只是那眼底深处的不安只有他自己知道。
细看地上众人便能感受到他们轻微的呼吸,风慕离知道他们都是离木靳的侍卫。场中半跪着一个灰袍中年男子,他双手被束,双眼被蒙。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听到众人的脚步声,他还是微微侧首喝道:“谁?”
风慕离等人并没有回应他。东方澈扶着风慕离来到中年男子跟前,并从袖中掏出布阵的材料递到风慕离身前。风慕离缓慢虚弱地在中年男子周身布了一个小小的幻阵,他布不出像长生阵那样自带幻境的强大幻阵,但加点小玩意儿布一个迷惑一人神志的小幻阵还是可以的。只是这种小阵耗费材料又缺少威力,所有很是得不偿失。但是身为燕昭太子,这点材料还是耗费得起的。
风慕离将手中的材料按位摆放妥当后,东方澈把他在此搀扶到中年男子眼前。风慕离从腰间解下一个淡蓝色的香囊递到中年男子鼻前,莫约一个弹指间,才收回香囊,而后伸手拉下中年男子眼上的黑巾。
只见中年男子强撑狠厉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不清起来,直到中年男子的双眼变得彻底空虚茫然,风慕离才侧首看向东方澈,点头表示中年男子已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了。
于是东方澈扶着风慕离走到一边,离木靳淡淡地走到中年男子身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闪电般在他右耳后下方迅速一点,只见方才还只是茫然不清的中年男子瞬间变得呆愣颓然起来,毫无焦距的眼神没有半点生气。离木靳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在中年男子鼻翼下方,不一会,中年男子便摇晃着起身,空洞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离木靳,模样无比渗人。
风慕离惊异地看着眼前无比诡异的一切,一旁的东方澈倒是面不改色,似是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两个侍卫向前,手中还拉着一位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身上的衣裳竟然是白墨今晨换下的,且那体型与白墨还真有些相似,只是容貌却完全不像,唯一像的大概便是那雪白的肤色。白衣男子早已毫无生机,脸上一道血痕,斜穿整张面部,血肉翻飞,十分狰狞吓人。
离木靳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一柄长剑塞到中年男子手中,温润如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引导着中年男子:“你们入林围杀白墨众人,拂晓时分欲灭白地宫众人于此,不料,有人前来相助。匆忙之间斩下白墨头颅,两名少年被救,连屠重伤垂危,黄药昏迷不醒。”离木靳声音十分轻柔,他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地说给中年男子听,三言两语便扭曲了当时的真相。
风慕离十分惊讶,他的幻阵虽然能够迷惑人的神志,但绝对没有改变人记忆的能力,最多就是让人记忆有所紊乱。而离木靳竟然在谱写中年男子的记忆,让他误以为自己暗杀成功,以便回去复命!
风慕离目不转睛地看着离木靳。他听白墨说过燕昭是个奇人异士众多的国度,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所谓的奇人异士竟然还有这种手段,难怪燕昭虽然并不怎么强盛,却也能并入七国之列。风慕离并不知道离木靳用的乃是宫廷秘法,除了极少的皇族外没有人知晓这种阴谲的法子。他只是想着,没事还是不要与燕昭人为敌才好。
离木靳轻声说道:“你眼前的白衣男子便是白墨,砍下他的头颅你便成功了。”中年男子听到离木靳的暗示,僵硬地抬手,然后用力的砍下白衣男尸的头颅。然而断颈处却没有丝毫血液飞溅,那血肉更像是被冻坏了般凝冻着,看着无比的诡异。风慕离骇然,世上怎么会有人的血肉是这般模样,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身边的东方澈,东方澈看着惊讶无比的风慕离摇头,示意他先稍安勿躁。
中年男子挥剑砍下白衣男尸的头颅后,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个满足而诡异的笑容。然后便被离木靳一脚踹晕过去,地上躺尸的众人也纷纷起身收拾现场。离木靳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卫:“把他带到十里地以外的地方去,另外他不需要活过两个月。”
回到小院,风慕离还是没有办法理解那具诡异的尸体。离木靳那诡异的方法他可以不问,但那具诡异的尸体他要问:“靳兄,那具尸体怎么没有血液?”
离木靳看着风慕离好一阵,才温和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具尸体是昨晚你们入住的客栈房客,不幸遭了毒手。白墨说,尸体要冰冻过的,说是夕阳红的毒症。”
风慕离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他不知道什么是夕阳红的毒症,难道,白墨如果死了,身体也会变成那种诡异的模样?
离木靳和东方澈知晓风慕离心中不快,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对于白墨所说的毒症,他们心中也不好受,想到白墨以后也会变成那副模样,他们便难以接受。可是,面对夕阳红他们也爱莫能助。
如今的状况,白墨众人是回不了元梁了。尤其是,连老中毒了,还是好几种毒混杂在了一起。修养一日后,连老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离木靳便带着白墨等人再次回到燕昭皇城,此次,白墨等人直接住进了康王府。
白墨本想修书一封回叶家,但想着前几日已经回过书信,而现在自己又制造了自己被杀的假象,为了不漏出马脚,便只能作罢,想着晚上一两日也无妨。
翌日一早,在白墨众人暂住的小院里,离木轩携同他的王妃东方琳儿一同来看望众人。不一会儿,便有家丁前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和公主,还有少将军前来探望。
离木靳踏进小院后,身后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一名身着淡黄色百蝶烟雾凤尾裙的美丽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俏丽的容颜粉黛未施,一支金色的百步摇轻轻垂在耳侧,更加凸显其灵动美丽,腰间垂挂着一块精致好看的粉色玉佩。她身侧的东方澈一袭墨色锦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认真神情,此时半点不见,嘴角带笑,目光柔和,那眼中的宠溺似要凝成水般,再无他人。
那名美丽的女子自然便是燕昭五公主,仅凭那张几乎与离木轩完全相似的容颜便能知晓,她就是燕昭五公主离木琉璃。
离木琉璃与离木轩是双生子,有着与离木轩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只不过离木琉璃容貌更加柔和,更加美丽动人,与兄长的苍白不同,离木琉璃白皙的肌肤没有丝毫的不健康。据说,五公主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武艺都是上上乘的,深得燕皇与皇后宠爱,有求必应,就连婚配都由五公主自己决定。于是,五公主离木琉璃选了整个燕昭除皇子外最英勇的少年郎作为自己的一生良人,那人便是燕昭最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东方澈。
就连太祖庙都说二人乃天作之合。
离木琉璃是真正外柔内刚的柔美女子,柔弱似水,坚韧不屈。遇到东方澈这样刚毅忠坚的少年郎,正正好。
白墨等人在皇城避寒时,并未怎么接触过离木琉璃。深居皇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当然时刻要侍奉在自己的父皇与母后身边。白墨等人也只是在离木轩大婚之时匆匆见过一次,连交谈都没有。但关于她的事迹却听过不少,毕竟有如此美貌与才情的少女,最不缺人传播。
三人踏入小院,离木轩等人纷纷起身见礼。
离木靳见到白墨三人身体皆渐为好转,心中也算安心。他告诉白墨,叶家兄妹并未遇袭,叶诗诗身体不适,赶路十分缓慢,现下还在花支城,与皇城之间只相隔一城,他已将叶家兄妹安顿起来,就在花支城等待与白墨等人会合,然后一同返回元梁。
说完叶家兄妹之事,离木靳又询问连老伤势如何,毕竟有黄药这样的神医在,太医什么的根本用不着。
白墨捂着暖炉无奈地叹息一声:“连老暂未清醒,黄老还在想办法。”
离木靳也知晓求医不得心急的道理,只能宽慰道:“你也别太忧心,需要什么尽管提,救人要紧。”
白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