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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长生

长生阵外缘的白面公子此时正在认真地思考如何带着身后的大高个一同闯阵。墨师亲手所布的长生阵,必须时刻小心谨慎,否则在长生阵中迷失自我,就连阵主也不一定能够解救你。

所谓长生阵,就是永生。它是以聚灵阵为基,逆沙阵为杆,幻影阵为眼,三阵合一,是为长生。在此阵中的所有树木花草,一年四季长盛不衰,动物清灵透彻。而身为最有智慧,最有情感的人,此阵就是极乐天堂。你所想的,喜爱的,一切的一切触手可得。然而,此阵也是人间炼狱,你所憎的,厌恶的,所有的所有挥之不去,周而复始,痛不欲生。让人最终在欲望和绝望中沉沦,迷失自我。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最后白面公子转身围绕着已经恢复成翩翩公子的风慕离转圈。风慕离一直都在打量白面公子,见他突然围着自己打圈,不由出声问道:“公子可是有破阵的法子了?”风慕离下意识的把破阵二字咬的极重。可白面公子显然没有想要回应他的意思。看了半响,淡漠地说道:“风楼主果然功力了得。”

莫名其妙地被人夸赞,其实并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起码对于现在的风慕离来说就不是。风慕离心想:如若你带本楼主来这找死般的闯阵,只为夸赞本楼主的话,那还是免了吧!为了美好人生,还是不要这样的赞美比较好。

风慕离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并没有寻求刺激的爱好,更加没有找死的兴趣,于是说道:“方才在钧石阵内,风某可不及白面公子十之一二。尤其是最后破阵而出的那一剑,更是让人大开眼界。白面公子如此天资,我等自是不及。”风慕离自认为如此贬低自身,白面公子听闻应是有所感悟。哪知白面公子半点也没听明白他话中真意,犹自说道:“风楼主过谦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地穿过钧石阵的。”

风慕离被少年堵得接不上话,最后只能瞪着他好看邪魅的丹凤眼僵硬地看着他。

白面公子转悠半天,突然站到风慕离眼前问道:“眼前这阵可是长生?”

风慕离不解:“正是长生。”

白面公子又问:“风楼主可曾闯过此阵?”

风慕离蹙眉答道:“未曾。”平常闯阵都带着阵引不算。

白面公子再问:“那风楼主可曾了解此阵。”

风慕离说道:“略有耳闻。”

白面公子道:“可否细说一二?”

风慕离沉吟片刻说道:“据说,此阵阵心为幻阵,变化莫测,诡异非常,能让人迷失自我。有人寻不到归途,而有人却不愿归来。”

白面公子转身看向阵内,冷清地说道:“不错。长生阵乃三阵合一的仙神阵,想来这世上也只有像墨师那般的高人才能布阵成功。此阵以聚灵阵为基,逆沙阵为杆,幻影阵为眼,三阵合一,是为长生。想要破阵简直难如登天。”

听到少年此话,风慕离十分惊讶,眼前的少年对长生阵的了解是如此的详细。除了师父墨千安之外,他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够如此精准的剖析长生阵的构造。风慕离想起当年师父跟他讲解的长生:“长生即为长长久久的生存,聚灵锁生息是为基底,逆沙静流逝是为中杆,幻影惑心神是为心眼。”他深知此阵结构却不能破阵,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师父所说的有心既无心,所以他至今都没能尝试脱离阵引单独闯阵。师父当年教导他与白墨破阵之法:“世人皆有欲念,所以心神易惑,纵有千难万险,莫过于自身难破。唯有当你心无旁骛,思如白雪自当破阵。”

看着眼前身形纤细的少年,风慕离情不自禁地问道:“白面公子可有良策?”

白面公子道:“有。”说罢,转身提剑来到风慕离身边,接着说道:“只不过,怕是要委屈风楼主了。”

风慕离大为不解:“此话怎讲?”

白面公子灰黑色的眸子冷淡地看向风慕离,沉默不语地拔出长剑。风慕离淡然地看着白面公子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随后风慕离背脊发凉地发现白面公子目光不断向下,最后定在他的下半身。下半身?

师父是说过无欲无求,看透生死或可破阵。难不成这傻小子是想……

风慕离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稍稍避开少年的目光。右手打开骨扇漫不经心地扇着,左手悄悄探进袖口摸索阵引。等待少年的下一步动作。

白面公子认真地看了半天,最后他做了决定。撩起自身衣袍下摆,一剑割下长长的一片。风慕离静待半天,就差没启动阵引了,却只见那少年割下自己的一片衣摆!感情他用那冷漠至极的目光打量自己下半身老半天,竟然只是在思考割谁的衣摆吗?他还觉得他是想要割他的……

想着想着,风慕离不由脸色微红,羞愧地收起阵引,合上骨扇,尴尬地问道:“不知这割衣是何意?”

白面公子冷漠地收起长剑,又向风慕离走了一步:“方才也说了,要过此阵,还得委屈风楼主。”

风慕离更加不解其意,你割了自己的衣袍,何以委屈我?自己不觉得委屈吗?但是风慕离更在意白面公子割衣之前的目光,于是问道:“白面公子方才是想要割风某的衣摆吗?”

白面公子看着他点头:“是!不过,风楼主这一身想来是十分上乘的料子,在下赔不起。”风慕离再次无言,你自己这一身也不俗!

见风慕离不再说话,白面公子说道:“事不宜迟,开始吧!”

风慕离点头,说是开始,其实风慕离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白面公子伸手敏捷地封住风慕离的穴位,他出手太快,快到风慕离都没看到是不是他出的手。那一伸一收的残影,让风慕离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待到感受到自身内力被封住之后,风慕离冷下脸来:“不知白公子这是何意?”连着称呼都变了。

白面公子难得耐心地解释道:“风楼主放心,这穴道两个时辰后便会自行解开,对风楼主没有任何伤害。之所以要封住风楼主的穴道,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这阵对于功力越高之人阻碍越大,所以想要破阵,肉体凡胎最是简易。”

风慕离淡漠地打开骨扇随意地摇着:“这么说来,那此阵对白公子的阻碍岂不更大?”

白面公子并没有理会风慕离略带嘲弄的语气,他动作利落地用衣摆系在风慕离左手手腕上。风慕离也不反抗,淡笑道:“白公子破阵还真是别致。不论是方才的钧石阵也好,还是眼下的长生阵也罢。风某实在是看不明白白公子此举的真意,还望白公子解惑。”

风慕离毕竟是风慕离,这临危不乱的心态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何况他还在不断向白面公子打听这打听那的。

白面公子简单粗暴地解惑道:“怕风楼主途中走丢。”

听到白面公子的话,风慕离用力地捏了一下扇柄,深深地调节了一下呼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风某真是太感谢白公子了。”不得不说,风慕离的涵养还是挺丰厚的,这个时候还能淡定地胡说八道。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明明少年功力要比自己高,却没有自封穴道。于是,风慕离再次直接地问道:“为何白公子无需封锁穴道?”

白面公子牵住衣摆另一头,向着长生阵而去,他淡漠的话语飘散到风慕离耳边:“因为此阵对在下无用。”

风慕离以为自己听错了,回想再三,才确认白面公子说的就是长生阵对他无用。无用?为何?此阵难倒多少豪杰,为何对眼前的少年却无用?当年白胜天老爷子勇闯天仙居,最终力竭昏倒在长生阵中,半月后才醒来,为何这个少年却说长生阵对他无用?

来不及他细问,白面公子便遛狗般地牵起他向阵内走去。随着阵形越来越深入,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只不过比起风慕离平常闯阵而言,这股压力小了很多,不再那样让人疯狂绝望。随着不断深入,二人脚步逐渐放慢,不多时,风慕离额头便布满细汗。他呼吸艰难地看向前面的白面公子,虽然没有大汗淋漓,但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看着白面公子虽然缓慢却十分坚定地不断向前的样子,风慕离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这点压迫力和此时少年身上的压迫力相比起来或许真的什么也不算。想到此,风慕离轻轻地合上飞骨扇,亦步亦趋地任由白面公子牵着往前走。

风慕离闯过长生阵,知晓在内力护体之下行走在长生阵中是怎样的艰难,就算少年说此阵于他无效,但风慕离想,他说的无效指的应是长生阵中的幻阵,所以这阵中本身自带的压迫力少年应该也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只是看着少年毫无惧色,坚定沉稳地走在阵中,仿佛就好似饭后消食般悠闲,风慕离真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做到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实属难得。

随着阵形不断深入,风慕离便有些力不从心了,眼前不断浮现一些过往的画面。喜悦的悲伤的,想要的不想要的,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眼前。眼前的白色身影越发的模糊不清,时近时远,风慕离知道这是长生阵最致命,最杀人于无形的幻境。多年来他始终过不了这一关,人必有七情六欲,他风慕离也不例外,他有过往,有欲有求,所以走不出幻影阵。他之所以登榜邀人闯阵,就是想要另寻方法。

视线越来越模糊,风慕离摇了摇脑袋,想要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心道:此次闯阵莫不是又要失望了?隐约间,风慕离看到前面的少年转过身来呼唤他。

白面公子慢慢地走在阵中,他能感觉道身后的风慕离越来越吃力,于是他转身唤道:“风楼主?”风慕离眼神模糊地看着他,又好像没有在看他。总之,白面公子唤了好几声,风慕离也没能回应他。白面公子知道,风慕离已经入了幻境。灰黑色的眼眸波澜不惊地看着风慕离半响,白面公子拉了拉手中的衣摆,只见风慕离毫无意识地向前跨了一步之后再无任何动作,眼神茫然地看向前方,表情时而痛苦不堪,时而悲痛欲绝,时而面露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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