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垂阳院,日长绣帘卷。
人静莺聱细,花落垂门掩。
薄幸不来,羞睹画梁燕。
天涯咫尺,咫尺情人远。
只怕路阻蓝桥,无由得见天。
天若肯周全,除非是梦里相逢,把衷肠诉一遍。
自导自演,自弹自唱。幻想在一个万众瞩目的舞台,台下都是我的歌迷,为我的歌声陶醉。我看不见,所以不会紧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心里暗暗叫好或是暗暗鄙夷。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台下的声音,隐隐约约。
“姑姑,今天第一次唱,怎么样啊?”下台后,心里倒开始紧张了。
“很好,有很多客人想找你呢。”
“找我?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傻孩子,醉月阁不缺艺妓,但是你在当中可算是拔尖儿的。”
“多写姑姑夸奖。”
“叶子心直口快,难免冲撞了公子。倒也不妨事,以后开口前先考虑一下后果,多以谦卑之心来说话,慢慢来。语气尽量平和,不要带有情绪……”海棠姑姑倒是很有耐心,心直口快确实太容易吃亏了,我得好好学学怎么笑里藏刀。只是我听着听着就犯困了啊……打个盹,接着听,前面听得听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你这臭丫头,竟然睡着了!”海棠姑姑敲了我的脑袋一下,我“嘿嘿”一笑,溜到一边去,说:“姑姑辛苦了,改日再学,改日再学。”
“叶子姑娘,有客人找,已在房中等候。”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我房里听我弹琴唱歌了,我好像是火了噗哈哈哈哈。还好有客人找我,算是让我躲过姑姑的骂。
我回到房中,凭感觉去摸索桌子和琴,在桌前坐下来。
“不知公子今天想听什么?”
“久闻姑娘琴技,慕名而来。姑娘随意就好。”
“好。”既然没作要求,那我就即兴弹一段吧。
一边弹琴,一边想着治病,一边想着回家,一边想着这一切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忽然间,弦断了。
“公子恕罪。”
“姑娘可是有许多烦心事?琴声零落,可见姑娘心思并不在琴瑟中。”
“公子应该知道,小女子是盲妓,眼盲,是我最大的苦楚。近日愁虑寻医问药,希望能治好眼疾,重见光明。”
“既然姑娘无心弹奏,就让我为姑娘弹一曲吧。”
“公子也会弹琴?”听他这么说我站起身来,他扶我坐到床边。
“班门弄斧。”他说。
他的琴声很温和,好像一盏清茶,淡淡的苦涩,绵绵的惆怅,让我的心情稍微和缓了些,琴声好像知道我的情绪,试图分担我的痛苦……
“公子。”我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好像有点感动,这种感觉很复杂,很奇妙。
“姑娘,今日一见,希望能对你有帮助。后会有期。”
这个人神神秘秘了来了几次,我问海棠姑姑的时候,她说她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因为海棠姑姑从未跟他照过面。不过他总是跟我一起弹琴,像是一个知音。
几天下来,我也知道了白家是功臣之家,大公子白亦安,二公子白亦和都是皇上的将军,与皇上兄弟相称。这么说来,我是冲撞了白亦和大将军……哦,我这该死的运气。此外,白亦安还精通医术,两个人都常常为皇上排忧解难。白亦和狂放不羁,开了一个赌场,一个醉月阁,不为钱财,就为图乐。醉月阁是整个朝廷都知道的青楼,应该说是国际大品牌,因为不仅中原,边疆也知道。白亦安,白亦和都是白家的人,性格却如此大相径庭。听姑姑说,白亦安是嫡出,白亦和是庶出,两个人都是一表人才。皇上加上两位白公子便是是天下女子梦中郎。
既然白亦安精通医术,我倒是有点想见见他,也许能治好我的眼睛呢。
转眼间在醉月阁近一个月,除了唱歌弹琴也就是学着怎么说话,了解了解白家的事。琴棋书画我现在就只能弹弹琴了,看不见,怎么下棋,怎么写字,怎么画画啊。姓白的让我在这学规矩,应该是还要我回去服侍他吧,我哪里知道怎么服侍别人,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如果我溜走,多半会失败,被抓回来估计没有好果子吃。要是成功了,海棠姑姑一定会被牵连吧,而且我一个盲人哎,能去哪里呢,白家家大业大的,想抓我应该是毫不费力。要是能把眼睛治好就好了……哎?海棠姑姑管着整个青楼,认识的人应该很多,应该跟白亦安有点来往吧。
饭后,姑娘们差不多都散了去。
“姑姑,叶子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姑姑说。
“我眼睛看不见……姑姑……”
“我知道了,你是想治眼睛吧。”姑姑说,我狂点头。“其实我有在帮你找大夫,只是医术高明的大夫我并不认识多少。我尽量吧,但是不一定能治愈。”我抓住她的手,说:“我知道姑姑最好,其实我想问姑姑,白亦安白公子医术精湛,能不能求他救救我的眼睛。”海棠姑姑犹豫了片刻,说:“姑姑知道他医术精湛,只是他从不接近烟花之地,我跟他并无交集。”我垂下了头,心里还是很失望的,因为白亦安几乎是唯一的希望,毕竟是皇上的医生啊。
“其实,两位白公子之间是有嫌隙的,只因白家两房不和,他们的母亲势不两立,所以两位公子也……”海棠姑姑说到这,我看出了她的为难。她毕竟是醉月阁的人,是白亦和的人。明明知道两人有嫌隙,若是去求白亦安来给我医治眼睛,白亦和知道了肯定会为难她,也会为难我。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不知道这些凡夫俗子能不能听出来,我是在唱我自己呢。
“好!好一个所谓伊人。”竟然有人叫好,我在醉月阁唱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叫好。我心里有点惊喜,问:“请问是哪家公子?”话音未落,台下的人说话了。“哪家公子?你家公子。”他一下冲上台来,一只手环住我的腰,我慌了,一边试图推开他,一边叫海棠姑姑,向她求救。
“傻丫头,这是白公子啊,可不就是你家公子。”海棠姑姑略带笑意。
“白公子,恕小女子无礼。”好像是那个姓白的,怪不得声音有点熟悉,一时竟然没能听出来。算了,还是先恭敬他一下,不然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
“一月未见,你倒是识了点礼数。”他松开了手,我也松了口气。看来他喜欢看我毕恭毕敬的样子。
“多亏海棠姑姑悉心教导,多谢公子夸奖。”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但我就是口服心不服,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才像话,既然你已识得礼数,就跟我回白府吧。”白亦和说。
“公子,恕小女子不能从命。”
“嗯?”
“公子,我已在醉月阁一月,众人皆知,叶子是一介烟花女子,若是回到白府,恐怕会玷污了公子清誉。再说,小女子双目失明,在公子身边也是个累赘,非但不能帮助公子分毫,还惹得公子烦心。”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不能再把我掳回去了吧。
“你的意思是,眼睛不好就不回白府,是吗?”他好像有点生气啊。
“公子,可以这么说。”我怯怯的,也不敢抬头。
“公子莫怪,前几日我刚答应叶子帮她求医问药,她想留在这里把眼睛看好也情有可原。若是眼睛复明,就能更好地照顾公子了,此番也是为公子着想。”海棠姑姑帮我说话。
他应该很生气,因为他想把我带回去应该是想少儿不宜吧……至于照顾服侍什么的,都是接口罢了。本来把我送来就是想跟我少儿不宜,我反抗他吧。
“回白府。”他没多说话,就说了三个字,谁都没敢再阻拦。这个鬼脾气,跟我倒是有点像,可惜我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他拽着我的胳膊,拽的生疼,这个男人也太粗鲁了!不知道怜香惜玉吗,不是刚刚还说好一个所谓伊人吗?说变就变,神经病啊!几乎是把我扔上马车的,力气可真大。一说治眼睛他还来气了。
“公子,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竟然让我坐他的马车,不像来的时候,好像是让人把我提来似的。
“你就那么想看大夫?”他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语气是带着火的。我眼睛看不见哎!不想看大夫想看什么?
“公子,叶子看不见……叶子看不见……”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泪珠滚下来。他松开了我的肩膀,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到了白府,我临下车的时候,他说:“叶子,我给你找大夫治眼睛。”“谢……谢公子。”我有点懵……怎么忽然对我有点好,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