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的奏折不多,只有二十几本,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没有多少本是上奏民间百姓的生活境况,更没有对江山社稷有利的谏言。
这大多数奏折都会先经过丞相的手,才会来到太子这儿,这些被过滤后的奏折,全是屁话,无非是哪位官员又喝花酒了,又纳妾了...要么是燕京城里百姓如何富泰民安,否则就是歌颂皇上的功德,庆幸燕国有位好太子。
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谁都紧紧抓住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哪敢说些不如意的事,要真是有这些事,也轮不到太子做主,自有丞相直接上报皇上。
这东宫里的太子无疑就是个摆设,更是个空壳,朝堂之上大家无非就是面上尊敬些,私底下几位重臣都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这东宫里的女人,无非是些小官为了巴结太子,把自家孩子像是不要钱似的,全塞到了东宫,太子也一一收纳,不会拒绝,至于提不提携那些小官,那就是就要他们的价值了。
区区一些奏折,李爅霖花了一个时辰才批阅完毕,他罢了笔,揉揉肩膀,站起身,就往外走。
每次李爅霖只要在兰若轩里批阅奏折,都会夜宿兰若轩,齐妃今夜可是兴奋了好久,早已命人准备妥当,等着李爅霖忙完,就可歇着了。
可今夜齐妃见李爅霖没有留宿的意愿,一下子慌了神,急忙站起身,想要挽留,但她跪坐着久了,脚有些麻痹,一不小心就往李爅霖身后栽去。
李爅霖感觉到了,立刻停住脚步,转过身,稳妥的接住了准备栽地的齐妃,齐妃就这么扑通一下,跌入李爅霖的怀中。
齐妃顺势一靠,软在了李爅霖的怀里,楚楚可怜,望穿秋水,试问道:“殿下,您今夜不留在臣妾这儿吗?”
李爅霖望着怀中软若无骨的女子,挑着眉,笑道:“爱妃这是舍不得本太子了?”
齐妃闻此言,一下子直接挂在了李爅霖身上,双手搂着李爅霖的肩,娇滴滴道:“臣妾无时无刻都舍不得殿下,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李爅霖今夜没心情与齐妃调情,他松开齐妃,拉开了她的双手,收了笑容,声音冰冷,“今夜,你就好生歇着吧。”
说完,不等齐妃反应过来,李爅霖就大步迈出了大殿。
齐妃听见了李爅霖冰冷的语气,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出了兰若轩,她心中惶恐,跌坐在地,都忘了要追上前去,身子有些颤抖,嘴唇发白,眼珠子直直盯着早没了人影的大门。
门外的两位侍婢看见太子离开了,连忙进了大殿,看见齐妃坐在地上,惊慌大喊:“娘娘!”
两人慌忙的跑到齐妃身边,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泣,“娘娘,您再伤心难过,也不该折磨自己啊!”
齐妃看着这二人,回过神,站起身,拍了拍衣裙,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进了卧室。
两位婢女不明白齐妃今夜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齐妃可是哭着喊着闹着,非要太子殿下留下的,怎么今日太子走了,却不挽留?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止住了哭声,摸不着头脑,内心满是疑问,但却都不敢向齐妃问清缘由。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一切有关主子的事儿,看见了,要当做没看见,听见了,也要当没听见,万事都要埋在心底,这才能在这宫里安生的活下去,否则就是祸从口出,性命不保。
主子们高兴的时候,给些甜头,不高兴的时候,她们的命说没了就没了,无非是主子们的一句话的事。
两位侍婢整理了各自的表情,面带微笑,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站起身,也进了卧室。
她们进了卧室发现齐妃一个人坐在镜子面前发呆,她们不敢吱声,也不敢劝阻,垂着头,分别站在了齐妃的身旁。
齐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流了下来,她知道太子一直以来对她的恩宠,无非是看在她父亲的面上,现在他有了第一次的拒绝,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日子久了,太子也会不再恩宠她,她没有国色天香的脸,更没有什么才能,又有什么能够让太子一直宠幸?现在太子还需要他父亲的帮助,自然不会对她如何。
可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这东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苦苦守着一座宫殿,一生都在等着一位男人,不得善终,老死在这儿。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再艰难,自己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回头路了。
齐妃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住了,觉得自己这一生也就这么过了,她开始大笑起来,一旁的两个侍婢心中大惊,心想齐妃这不会是受打击太大了吧?承受不住,疯了起来?
两人惶恐不安,身子发抖,都快要把头垂到地上了,抿着嘴,不敢作声。
半晌,齐妃收住了笑,看向她们,厉声吩咐道:“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卸妆,不知道我要睡了吗?”
两个侍婢急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声音颤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齐妃见这两人笨手笨脚,怒气三丈高,骂道:“要你们是干嘛的?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今后也不必在我眼前了。”
两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凉,求饶的声音不间断,磕头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了,额头都磕出了血。
齐妃见到这二人就烦心,喊了门外的人进来,吩咐一声:“把这两人打发给牙婆卖了。”
倾刻间,屋里进来几位婢女,立刻就把这两位侍婢,架起来,拖了出去,顺带还拿手帕堵住了两人的嘴,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一行人纷纷出了屋,齐妃在镜子前又大喊了一声:“慧灵!”
慧灵陪着齐妃长大,一起练武,是齐妃最信任的人,也是齐妃的贴身丫鬟,齐妃嫁给太子,她自然也是陪嫁,一起进了东宫,平日里负责齐妃日常起居。
慧灵处理了那两个犯错的侍婢,刚回到殿外,听见了齐妃喊她,立刻就进了屋,来到了齐妃面前,行了一礼,“小姐。”
齐妃声音淡漠,“嗯…”,又问:“你刚才可有派人跟着太子?太子今夜歇在何处?”
慧灵点头,答道:“奴婢,派了一人跟着,不过太子很是谨慎,甩掉了那人,不过奴婢询问了将军留在宫里的暗线,暗人回禀说太子出了宫,具体去向奴婢未成查到,望小姐恕罪。”
慧灵说完,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副领罚的模样。
齐妃见状,觉得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她也不勉强,拉了慧灵站起来,吩咐道:“这事儿,你今后多留意留意,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深夜出宫的,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慧灵点头,应道:“奴婢遵命!请小姐放心。”话落,又试探道:“小姐,奴婢侍候您入睡吧。”
齐妃额首,端坐在镜子前,任由慧灵为她松解发髻,清洗妆容,她看着自己脸上的妆容慢慢的卸了干净,心中越来越沉,随后她不愿再看镜中的自己,干脆闭上了眼。
一柱香后,慧灵服侍着齐妃收拾妥当,虚扶着齐妃走向床边,齐妃躺在了床上,慧灵落了帷幔,退了出去。
红莺茶足饭饱后,喊了心亭进来收拾东西,自己则在屋外转悠着,消消食,顺便等着心亭把剩菜残羹收拾了。
心亭端着收拾好的碗筷,站在门口,冲在院子里不停走着的红莺,回禀一声:“主人,都已收拾好了。”
红莺听见了,停下脚步,看向心亭,挥挥手,随后,她又在院子里走了起来。
心亭见状,端着东西就往厨房去了,今夜她要把这些东西都给洗了,不然明日有得她忙活的。
红莺散了一会儿步,觉得自己没那么饱了,走进了屋,把门关好,脱了鞋,爬上床,舒适的躺着,闭上了眼,渐渐的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心亭从厨房里出来,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肩膀,进了红莺隔壁的厢房,休息去了。
李爅霖甩掉跟着他的一众人,出了府,只身一人,去了杨府。
杨元忠此时正在喜凤阁里,与妾室王姨娘卿卿我我,谁知就有人不解风情在门外大声的禀报,说太子来了。
杨元忠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很是不爽,劈头盖脸的,骂了外头那人一通。
那人很是着急,不停搓手,有些害怕,咬咬牙,狠下心,提醒道:“老爷,太子真的来了,现在都在大厅里等着您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王姨娘闻言,从杨元忠身上爬了起来,苦着脸,推搡一下杨元忠,不满道:“老爷还是快去吧,好歹那也是堂堂太子,妾身在这儿等着老爷就是了。”
杨元忠看向门口,想到了太子负责调查张天瑞一案,今夜前来莫非是特意前来询问?那为何青天白日不来,要深夜来访?难不成是为了别的事?
他打住了想法,亲了亲王姨娘的脸,嘱咐道:“等着老爷,老爷一会儿就回来。”
王姨娘点点头,催促着:“老爷快去吧…”
杨元忠也不好磨蹭太久,下了床,披上了衣服,王姨娘也跟下了床,站在一旁,帮着杨元忠穿戴整齐,还不忘提醒着:“老爷要快去快回…”
杨元忠看着王姨娘,柔情似水,“好~”。
他穿好衣服后,匆匆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看着门外原先通禀的那人,边走边说,“快带我去见太子。”
那人在门外站立不安,一直看着紧闭的房门,望眼欲穿,都要视死如归了。
片刻后,他终于看见杨元忠出来了,一下子欣喜起来,连忙走上前,刚好听见了杨元忠的吩咐,立刻低下头,应道:“是,老爷。”
那人说完,走得飞快,跟在杨元忠的身后,一路上边走边回禀着太子进府之后的事,事无巨细,全都一一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