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娜,又是如何……”维谷问。
吕布抬起头,长叹一口气,继续着他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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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抛开师徒情分来讲,我的爱徒也绝对是青岚部落之中最杰出的后起之秀。论武艺论城府,都要强过维谷太多……
我回牧城后,每隔三日便会与被门捷列夫囚禁的囚牛将军通气,将需伍尔夫知晓的情报告知于他。
可笑你们竟然将囚牛作为人质。你们难道不知幻音师和化梦师心有灵犀,他们彼此即便是两地分离,也可梦境相通么?
那一日,我知晓了阿尔斯楞在通灵索的明索之下又埋了一条暗索,也得知了三面城墙之上又新添了数门回回炮,便趁午夜之时将这些情报通传给囚牛,随后暗自孤身返回府中。
我虽本以为做得足够隐秘,却不想被莫甘娜瞧见了。
当我走进吕府院落之时,她已出现在我面前。
好丫头,这轻身功夫已超过为师一大截了。
“师父……”她声音滞涩的说。
“小娜,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我故作不明的问。
“为什么?”莫甘娜哽咽着说,“您若还认我做徒弟,便不要骗我。”
小娜是我的爱徒,我不愿与她干戈相向。我面上不露一丝表情,心中在盘算该如何应对。
“您或许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师父,我从小跟着您和师娘,您和师娘情深似海,我自然懂……,或许唤做我挚爱之人被夜魔挟为人质,我也会这般。”小娜说。
“小娜!你师娘已经不在了。”我沉声说。
“呸呸呸!”小娜急躁的说,“师父,我宁可您骗小娜,也别咒师娘,您若不愿说与我听,我便将话烂在肚子了,就当我从未问过……”
她蹙着眉头,倒退两步,向飞身跃出院外。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小娜重恩情,我看得出,即便是我不与她说实情,她也定然不会将我揭发出去。
见她如此,我却不忍心再做隐瞒。
“小娜,你是如何察觉的呢?”我问。
“眼神。”她说,“师父,您夜间在城楼之上巡防之时,时常望向东南方失神。我看得懂你的眼神。”
“哦?”我诧异。
“缅怀亲人和牵挂亲人的眼神并不一样,我分辨得出。”小娜说,“是以我知道师娘定然还活着,若所料不错,该是被夜魔擒去做了人质。”
“小娜,为师的心思你猜透了一半。”我感慨说,“我妻儿都还健在,却未受胁迫。”
小娜睁大眼睛望着我。
“我的确在与夜魔合谋大计,为的却不是出卖青岚部落,为的是给含冤而死的同袍雪耻报仇!”我说。
“什么意思?”小娜不解的问。
于是,我便把适才与你们讲述的经历讲给小娜听。如你们一般,小娜也不愿接受这梦魇般的事实。可小娜却比你们更懂人心,她分辨得出我说的是实情。
小娜不是迂腐之人,她辩得清是非黑白,是以她也与我站到了一处。
“魔尊身居何处?”小娜问。
“你要做什么?”我问。
“我愿与魔尊再做一笔交易。”她说。
“什么交易?”我问。
“师父,现下虽然你我认清了皇朝狗官的丑恶嘴脸,可维谷绝不会认清,他色令智昏,被那个皇朝来的贱女人迷住了。若想让他不毁了咱们宗族,得先除掉那个贱女人。”莫甘娜说。
“这对你来说好像并不难。”我说。
“确实不难,但不让维谷怀疑我却很难。”莫甘娜说,“师父您懂我的心意,若是他知道人是我杀的,这辈子也不会接受我……”
“你想借刀杀人?”我问。
“是”她说,“以我的鬼魅身手,可在夜魔大军破城之夜解救囚牛,护他周全。如此条件,相信魔尊也定然会答应。”
小娜向我问清了魔尊潜身之所,便孤身前往与魔尊做了交易。负屃刺杀那小妮子的当夜,她与法拉第在城楼上饮酒。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借刀杀人,还洗清了自身嫌疑,只是世事难料,不想那小妮子竟然会使雷鸣法杖!也是负屃大意了,不明不白的被一个雏儿弄死了。
小娜不死心,便于我一道商议了另一个计策,并透过囚牛将此计告知魔尊。
那夜她在拒魔峰轮值守夜,而我在城楼上值守巡防。我们与夜魔拟定,魔尊派遣先锋军自祭牢河攀岩而上,由莫甘娜在天玄渡口之上接应。待先锋队伍在蒲神山南峰集结完毕,便点燃拒魔峰的烽火。瞧见烽火连天,我便敲响城楼传令鼓,调度全城军士来城墙守卫,而牧城之内便无兵把守。如此一来,声东击西,夜魔先锋军直捣黄龙占了宗主府,杀了那小妮子,救下囚牛一气呵成,便是兵不血刃占领了牧城。
可那夜拒魔峰顶的烽火始终没有燃起,小娜又不知怎么成了烈士……,这些便是我始料未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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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谷听到这里,清了清嗓子说:“负屃刺杀雪鸢当夜,虽然去城楼上与法拉第饮酒以洗脱嫌疑,却反倒露出了破绽。法拉第作为科学院的学者,洞察力较之常人要敏锐得多。去岁冬日他与夜魔短兵相接,便注意到了夜魔身上独有的气味儿,而那夜莫甘娜与他整夜坐在一起饮酒,他在莫甘娜的身上也嗅到了夜魔的气味。而便是在那夜,负屃前去刺杀雪鸢。种种巧合便让法拉第对莫甘娜心生疑窦。法拉第虽然对莫甘娜倾慕有加,却依然顾全大局。他含沙射影的将小娜叛变之事告知于我。是以小娜轮值守夜,我也阿尔斯楞将军也加倍提防着她。”
“哼,那小娜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你亲手杀的么?”吕布咆哮着问,“维谷,以小娜的身手,没人能在她腹部划开伤口,除非是你!小娜爱你胜过世间一切,只有你出刀,她才不会闪躲。”
“不是……,小娜是殉情而死。”维谷涩声说,“那夜最先上前阻止小娜的是法拉第。可他手无缚鸡之力,自然劝不动小娜,被她一掌拍晕在地上。而嘲风和鸱吻刚被她从天玄渡口下拉上来,便被大哥和他雷鸣铁骑的旧部用霹雳雷火珠洞穿了身子。尘埃落定时,我和阿尔斯楞与莫甘娜对质,而法拉第也被霹雳雷火珠的爆鸣之声震得苏醒过来。一番攀谈之下,小娜心思动摇,可此时鸱吻尚未死绝。他暗中掷出一把飞刀直指小娜后心,想要将她毙命以防对我吐露实情。这一刀以小娜的身手自然躲得过,可法拉第却飞身挡了上去……”
“法拉第为护小娜而死,他临死之前与我说小娜通敌定然有她的苦衷,他临终前求我放莫甘娜一马,莫要治她的罪……”维谷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人心都是肉长的。法拉第一直以来对小娜的情意她自然也是感激的。法拉第对莫甘娜的爱不求回报,至死不休,即便是临终前,满心记挂的还是我会不会治莫甘娜的罪。如此情意,让小娜感动得肝肠寸断,于是她拔出了插在法拉第背后的刀,自刎殉情了……”
不止是吕布,众位参将听到这里,也都是唏嘘不已。
“维谷……”白起涩声道,“为师惭愧,错怪了你,错怪了阿尔斯楞将军,为师有罪。”
“师父,是维谷失职,身为宗主之时,未能聚合宗族人心,才会造成今日之局。”维谷叹息说。
“可今晨灵堂之中,众人愿望你和阿尔斯楞之时,你们怎么不说实情啊!”弗洛伊德又惭愧又懊恼的说。
“若不是我寒了小娜的心,她不会走上这条路;法拉第对牧城鞠躬尽瘁,他的遗愿我更是不愿违背……”
“维谷……,师父错怪你了。你是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男儿,你是青岚部落的好宗主!”白起哽咽着说。
“宗主!”弗洛伊德说,“老臣也错怪你了。”
“老夫不敢求宗主原谅。”门捷列夫对维谷拱手说,“但求今夜敞开了多杀死几个夜魔,算是抵罪了!”
“我也一样……”干城章嘉低头拱手,满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