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夙医馆的正门外,白起、门捷列夫、弗洛伊德、干城章嘉、马卡鲁以及挟持着囚牛的维谷站成了一排。
而对面乌央央的围了一片夜魔战士。
而为首的一排夜魔之中,除了伍尔夫座下六将军赑屃、七将军蒲牢及囚牛的夫人抚琴女子之外,竟然还有战神吕布。
一时愣怔间,竟然无人开口。
“吕布,你也通敌了?”维谷终于问出口。
他怎能相信,青岚部落的战神吕布竟然会背叛投敌。
吕布环视昔日的战友,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说:“列为同袍,你们可知去岁冬日里退伍南下的老兵们可都经历了什么?”
“莫非你此前说过的并非实情?”白起质问。
“我们一行二百人随着漕运史司屠善伟一路向东南行了七日,到第七日夕阳西下之时,我们已走到松源河西岸,漕运史司下令让大家伙儿在河边扎营修整一晚。这松原河不比祭牢河。祭牢河河水常年湍急,可松原河水流小,天气也冷,河床结了厚厚的冰。你也知道,这卸甲的队伍大多拖家带口,好些孩子都是在牧城长大的,他们只见过险峻的蒲神山和湍急的祭牢河,却从没见过可以结冰的河流。孩子们兴起,便都吵着要去结冰的河床上打滑玩乐。我们见那冰面结实得紧,便让女人们带着孩子去冰面上玩耍,我们这些爷们则在岸上忙着砍柴生火、埋灶做饭、扎营喂马。”
“这些我们已经听过。”门捷列夫不耐烦的说。
“冰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我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如同鬼魅的身影迅速冲进人群,抱起一个孩子,飞身向山林跑去。”吕布低声说,“抓人的是嘲风,而被抓的孩子,正是犬子。”
吕布这话一出口,维谷和白起对望了一眼。这与吕布归来之时所讲的情形便不一样了。
众人没再打断吕布,任他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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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狂奔,紧追着嘲风在大雪皑皑的山林中跑到月明星稀,才追到嘲风和犬子。我知晓那定是个圈套,数百夜魔战士潜伏在哪里,可我别无选择,我是父亲。
魔尊伍尔夫领着嘲风、赑屃、狴犴、负屃、鸱吻围坐在一起。嘲讽的手中抱着犬子。
“你们想怎么着,说吧!”我问。
“吕将军是英雄,我们敬重英雄。”魔尊伍尔夫语气和缓的说,“英雄配得上真相,我们只想请将军站得远一些,看看真相。”
“什么真相?”我问。
“稍安勿躁,等时机成熟,自然会让你看到。”魔尊答复着。
我也不知夜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没有趁手的兵刃,身边又是高手林立,再加上有幼子在身边,绝无出逃的可能,我反而释然了,每日能吃能睡,只是偶尔会担心貂蝉,她定然牵挂我和幼子的安危。
冬去春来,转眼便到了春夏相交之际。
这一日,伍尔夫找到我,告诉我时机到了。
魔尊备好了六匹快马,他和嘲风、赑屃和鸱吻各骑了一匹快马,还有一匹让给我骑。负屃将吕幼子扣下为人质,我便随着这些魔族首脑奔马而去了。
五个人,六匹马,奔袭了两个时辰。
我们奔到了一片山坡之上。顺着山坡向下望,便见到了一片壁垒,那看似是个军营。
我们下了马,悄声向那军营逼近,行至离军营还有二百步远之处的树林中,便分别攀上了树干,隐匿身形,观望壁垒中的情形。
嘲风轻功最好,他攀上最高的白桦树望远。膂力强悍的赑屃则与我同攀一树,扣着我的肩膀,像是在防着我有什么冒失的举措。
伍尔夫和鸱吻在一旁的另一棵树上潜伏,伍尔夫的眼神中似乎有与他身份不相协的悲悯。
我们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都不缺定力,趴在树上一动不动的静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了动静。
那军营的营房忽然打开,伴随着依稀的哭嚎咒骂声,只见十数个皇朝官兵从营中拖出了十名囚犯。那些犯人似乎犯了重罪,都用铁钩洞穿了琵琶骨。
紧接着,那些官兵用军刀对这些重犯处以死刑。他们直接用刀去抹这些犯人的脖子,一瞬间,十个人齐齐躺在地上,染了一片殷红。
可接下来,这些官兵又去用军刀割破这些死囚的衣服,将他们撸了个精光,随后手起刀落,将这些死囚的遗体大卸八块,开膛剖腹。
犯死罪之人被处死无可厚非,可要犯何等的滔天逆罪才会处以如此极刑,连个全尸都不给留?
我当时心中犯嘀咕,却也未做他想,只见那些官兵将砍断的尸块又一片片捡起,扔进了麻袋中,随后推着小车将一麻袋尸块拉回了营房。
天边盘旋的一群秃鹫随后落在了那一片血地之上,啃噬着那些死囚被剖出的内脏,场面惨不忍睹。
又等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暗。那军营中炊烟袅袅,传来了觥筹交错的喝酒吆喝之声。这些人喝了一个时辰,直到月明星稀,才散了酒局。
只见数十位军士带着酒气出了军营,骑上马,还拉了几箱物资,一路趁夜向南而去了。
直到此时,我都不知夜魔为何要领我来窥视这个军营聚点,可他们不说,我也不问,只是静静地看。
又过了一个时辰,那军营中越发的安静,该是大部分军士都已睡下。
“嘲风,时候差不多了吧!”伍尔夫命令着。
“好!”
嘲风只回答了一句,身形便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也就是两炷香的时间,嘲风的轮廓又出现在黑暗中,往树林这边回奔。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夜魔夜可视物,我目力却远不及夜魔。
我看不清嘲风背回来的人是谁,可当我听到他背上女子低声的呻吟时,我浑身一震,立即跃下了树梢。
那是貂蝉的声音!
“貂蝉!”我轻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嘲风背回来的貂蝉揽在怀中。
她迷离而憔悴间,听到了我的呼唤,颤抖着抓住我的手。
我只觉得她后背一片潮湿,借着月光分辨,竟发现她双肩的皮肉外翻,还在汩汩的渗着血。
这伤口看在眼里,我也跟着撕心裂肺的痛。这样的伤换在我身上,或可不皱一下眉头,可眼看身躯柔弱的貂蝉竟然遭如此的罪,让我比死还要难受。
“你先别着急让她说话。”伍尔夫神色中竟然带着怜悯,他递了一颗药给我说:“这是一颗疗伤灵药,止血补气,快给她服下。她这样的状态骑不得马,稍后你给她包扎一下,你背着她,咱们得徒步赶路,免得被他们发觉。”
我从伍尔夫手上接过丹药,颤抖着给貂蝉服下,又扯开她的外衣,包扎她背后的伤口。
借着依稀的月光,她背后的伤口让我触目惊心,寒气顿生。
这是铁钩穿了琵琶骨后,硬生生将铁钩拔出所形成的撕裂伤。
看在眼中,我又痛又怒。可更多的是无尽的寒意。
我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下午之时所见的那些死囚与貂蝉一般。
貂蝉的命要紧,我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疑虑,帮她包扎好了伤口,连夜跟着伍尔夫往回奔走,直走到日出天明,确定不会有人跟来,我们才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涧休息。
我安置好昏睡的貂蝉,终于将满腹的疑虑和盘问出。
“伍尔夫,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我问。
“怎么回事从我嘴里说出来你是不会相信的,所以我们带你亲眼看了。只是没曾想你视力不佳,下午时竟没认出被肢解的是与你一批卸甲南下的战士及家眷,所以顺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让嘲风把你妻子救出来,你还有什么疑虑,等你的爱妻醒了,你可以自己问她。她说的话,你总该会相信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信不信自己会判断!”我低吼着。
“狡兔死,走狗烹。你们青岚部落的子民附庸于皇朝,全被皇朝拿来当狗。不仅让你们卖命去替他们守牧城,待到把你们利用完了,回头却又以许诺给你们富庶余生的幌子把你们骗来当牲口一样圈养。每逢新春、元宵、端午、中秋都要屠杀你们的族人,将人肉烹饪腌制,做成贡品呈送给皇朝圣尊享用,美其名曰灵肉!”
“不,这不可能!”我怒吼着。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的,所以我们才把你的爱妻救出来,等你爱妻醒了,你自己问她吧!”伍尔夫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听到了这样的噩耗让我比死更难过,更愤慨。
貂蝉醒来之时,告诉我那日我与幼子消失不见之后,她焦急无奈之下别无他法,也只得跟着南下的队伍继续前行,一直到了那地狱一般的行营。那天杀的漕运史司屠善伟在他们的餐食里集体下了迷药,随后杀出了一队官兵,将这些退伍的二百名族人全部穿了琵琶骨,将他们囚禁在牢笼之中,如同牲口一般对待。每隔一段时日,便有雷鸣铁骑的军士前来运输物资,这些官兵便会暗地里屠杀十名族人,碎尸后烹饪,腌制成灵肉托雷鸣铁骑的马队运送给到京城。
……
吕布讲到此处,对着瞠目结舌的维谷和白起说:“这便是真相,这便是这些皇朝恶魔阴险毒辣的嘴脸!我与魔尊达成协议,设法帮他们以最低损伤攻陷牧城,也确保尽量不坑杀我族子民性命。事成之后,青岚部落加入夜魔大军,我们倒戈,向皇朝报仇雪恨。”
“一派胡言!”维谷说,“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你的妻儿都被夜魔挟持了,你才会昧着良心编出这弥天大谎,叛逃通敌!”
“我一派胡言?那莫甘娜呢?她的遗书也是一派胡言嘛?”吕布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