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无选择。
眼下白起身边只有门捷列夫和莫甘娜两位武将。门捷列夫的武艺与白起相差甚远,莫甘娜的轻功身法虽强于白起,可却重伤初愈,自然是没什么战力可言。
白起提剑大步上前。
他环视这一排夜魔将军,在慎重的做选择。
这三将军嘲风的鬼魅身法已经听莫甘娜提起过,自然是大大的危险;六将军赑屃几日前曾在牧城南城楼下百步开外将长枪飞掷上城楼,穿入城墙石砖,那惊天的蛮力自然是无人能比;至于这狻猊、狴犴、鸱吻的身手如何,他心中也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就在他犹豫之际,又见到狻猊砸吧着嘴,一脸的贪婪之状。
“你杀了德高望重的阿基米德前辈,你来给他偿命吧!”白起手中秦剑笔直伸出,指向狻猊。
狻猊一声干笑,从腰间抽出一对镂空的铁锤。
众人纷纷后退,为白起和狻猊让出了庭院正中的场地。
正赶上公羊宗主的丧事,眼下宗主府的庭院中十数展白纸灯笼高高挂起,把院落照的分明,白起在视线上倒并不吃亏。
普通战士手中的佩剑重八斤,而白起手中的秦剑重十五斤。
狻猊手中的一对铁锤杆长锤小,雕花镂空的锤头只有苹果大小,两锤相加的重量与秦剑重量相差无几。
秦剑是玄铁重剑,秦剑剑法中最凌厉的一招便是斜劈——双手高高举剑过头,蓄势而发,至上而下,自右及左斜斜挥下,势如破竹。
这一招斜劈大繁至简,却胜过诸多花架子的招式,战阵拼杀最为实用。
同是这一招斜劈,维谷拼尽全力,可一刀劈断一根碗口粗细的竹子,而白起则可一刀劈断五根,且断口处平滑如镜。
此时两人相对站定,狻猊举起他的一双镂空铁锤,在空中相击。随着铛铛的碰撞声,一阵灰霾也从他那铁锤镂空的空隙中弥漫开来。
看似这双铁锤已尘封了许久,落满了灰尘。
白起脚步一点,身形随之而动,左右各击一剑分别与狻猊左右手中的铁锤相击。随着金铁相击,又是一阵灰霾从铁锤中弥散开来。
白起这两下碰撞便试出了这两只铁锤的斤两。他不再犹豫,提一口气,便挥开秦剑,剑剑斩向狻猊的头颈。
秦剑厚重,招招都是实招,狻猊躲闪不及,只得招招举锤格挡,或许是他大意轻敌,一时间竟然落了下风,竟步步后退。
白起一鼓作气,一剑接着一剑压迫而来。
白起不打算给狻猊喘息的机会,他要找到最佳的时机,使出他那一招最为凌厉的斜劈。
两人焦灼厮杀间,眼看着狻猊一步步后退,莫甘娜却心中一紧,只见两人兵器每次相击之时,狻猊的铁锤之中都会有灰尘振出。片刻之下,两人劈杀之处,空气中都弥漫着尘埃。
莫甘娜心觉不妙,刚要喊出声来提醒,却见白起深吸一口气,双手高举过头,正是使出那招大繁至简的斜劈。
白起举剑过头吸气之时,忽觉喉咙胸肺中一阵奇痒,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还是竭力斜劈而下。
发力之时,他忽而不可自抑剧烈的咳了一声。
只这一下,他斜劈之势便慢了一分。
只慢一分,却也足够狻猊出招了。
狻猊没有格挡,他就地一滚,抢到了白起身侧,左手中鼓槌轻轻一挥,便碰到了白起左脚的踝骨。
狻猊这一锤最多只用了三成的力气,这一锤若是击打在白起的胸膛之上,或许他哼都不会哼一声。
可踝骨不比胸膛。
白起闷哼一声。
踝骨碎了。
狻猊此时一转身已到了白起身后,他右手鼓槌挥出,正击向白起后脑,白起狼狈中反身挥剑格挡。
当啷一声。
秦剑脱手,落到了囚牛身前。
白起转过身来,只见狻猊左手中的铁锤正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挥来,仓皇间,他只得举起双臂交叉于头顶保命。
这一锤并没有落下。
锤头离白起头顶还有三寸之时,锤杆已被嘲风抓住。
“五弟,今日你已经饮过血了,还不够么?”嘲风微笑着问。
狻猊不敢忤逆嘲风的意思,脸上的凶煞之气消退了,将一双铁锤插回腰间。
嘲风望着地上的白起将军摇头说:“我这五弟最是无赖,平日里最是喜欢闻寺庙的香火气,就连上了沙场,也要在他的铁锤中塞满香灰,他自己倒是闻得舒心了,却也不考虑对手的感受,真的是对不住了!”
白起闭上眼睛,心如死灰说:“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抚琴女子此时却说:“白宗主别误会,咱们说好了,你若输了,杀的是人质。夫君,挑哪个下手呢?”
囚牛说:“九弟,你手里的胖子,看起来滋补得很。”
“呲”的一声轻响,富兰克林的颈部血脉已被九将军鸱吻扯开。
在众人的绝望惊叫声中,鸱吻已经把脖颈冒着鲜血的富兰克林拖到了囚牛身边说:“大哥请!”
众人在绝望中,眼睁睁的看着囚牛啃噬着富兰克林的脖颈,将他的鲜血大口大口吞下。
“大哥!”
便在此时,又一位夜魔将军从宗主府门外奔进来说:“情况有些不妙。”
囚牛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指着刚进门的这位夜魔将军给白起引荐说:“这是我八弟,负屃。”
他转头又看着负屃说:“八弟你慌什么,不是让你守着院外么?”
“青岚部落有两个头目,叫干城章嘉和法拉第,他们发觉了我们,带着城头上的一千军士也向着宗主府聚过来……”负屃说。
“哈哈哈,一千人,我们会怕?”囚牛轻蔑的笑着说。
“重点不在于此……”负屃神色有些慌张的说,“那个法拉第说与我一个消息,这牧城中的军民大都染了霍乱瘟疫,一旦沾染必死无疑……”
囚牛目光如炬,忽而转头望向宗主府门前,一直委顿在门边的弗洛伊德,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押着这几名人质,看起来神情都是一般的委顿。
“大哥,宗主府外,咱们的小兄弟中,已有几位开始呕吐不止,浑身抽搐了!”负屃惊慌的说。
院落内的夜魔将军们互相望了望,神情中都显出了一分狐疑和顾虑。
攻入牧城的契机也是千载难逢,绝无攻而不占的道理。可若是这城中真有如此恐怖的疫病,却又是致命的威胁。若为占一座死城而丢了全魔族战士的性命,那岂不是更加愚蠢?
此时莫甘娜已经扶起了白起,与花清夙和门捷列夫站在一处。众人的眼中似乎又亮起一丝希望。
弗洛伊德本来神情委顿,此时也一把抓住了门捷列夫的手说:“莫非这霍乱之源,便是你我苦苦找寻的除魔圣血?”
这些夜魔战士狐疑之间,都本能的拉开了与手中人质的距离。
“你们当真身上都染了疫病了?”囚牛把手中的维谷押得离自己远了一份,忐忑的问。
“哈哈哈哈。”维谷竭力笑着说,“我说是,你信么?”
正在局势焦灼间。
忽然“哇”的一声。
狻猊大口的呕吐起来。
其余夜魔将士纷纷后退一步,离狻猊远了一分。
只见狻猊吐了几口之后,便忽然身子一僵,栽倒在地上,随后便是全身剧烈的痉挛。
“大,大哥!”负屃惊恐的说,“门外咱们好多的小兄弟,都跟五哥一个症状!”
众夜魔惊恐间,纷纷将自己手中的人质狠狠地推到一旁。
此时,宗主府外夜魔的呕吐、呻吟、哀嚎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囚牛此时也惊得浑身颤抖,大喊一声:“撤!”
众夜魔再不犹豫,纷纷仓皇跃出宗主府,逃离这瘟疫之城。
这转变太过突然。
府中的众人愣了片刻,听得院落之外牧城守军的喊杀声、夜魔嘶吼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吕布和貂蝉在院落中颤抖着相互依偎。
维谷、马卡鲁和乔戈里再也撑不过去,各自晕倒在地上。
夜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