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拒魔峰。以拒魔峰的陡峭险峻,他背着孕妇也定然攀不上的。他去了蒲神山南岭山腰上的莓林。”莫甘娜缓了一口气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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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随着雪地上的脚印,一路追到了莓林深处,终于找到了气盛的源头。在月光的映衬下,只见一个樱莓树下,铺着一张熊皮毯子,一位身披貂绒的女子坐在熊皮毯上抚着琴弦,而她背后有一夜魔以古怪的姿势抱着她。
那琴声及其古怪,我明明看着她手指拨弄,却听不到半点琴声,可当我闭上眼睛,若有若无的弦音便幽幽传入耳中,脑海中也幻化出了颜良将军萧索的身影。
我稳住心神,调节气息,趁着那个身形鬼魅的夜魔背着小雅与抚琴人汇合之际,我施展轻功,绕行到了抚琴女子身后十步远的另一颗樱莓树后暗中观察。
那个身形鬼魅的夜魔解了下了绑在背后的小雅,便默默退到一旁。
小雅被松绑后,低着头魔怔的站在了抚琴人的面前,一动不动。
过了不多时只听小雅自言自语说:“我已经将阿良当年刨长沟埋通灵索的事说与你们听了,也将雷鸣铁骑三日奔袭应援的详情都说给你听了,求求你别再折磨阿良了,放过我们吧……”
听到这里,我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小雅像是在梦游,可她又明明字斟句酌的说着话,可她面前的女子旁若无人的抚着琴,而抚琴女子身后的夜魔依然一动不动的用古怪的姿势抱着她。而那个身形鬼魅的夜魔栽歪着身子斜靠在一旁樱莓树下瞧热闹,这场面及其怪异,可却历历在目的发生在我眼前。
小雅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求求你,别折磨阿良,我说,我全都说。这夜间灯火通明的奥秘叫磁光法术,可在夜间放出光芒,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见其他新奇事物……,哦?没了通灵索便断了通灵法阵,牧城想将军情告知临都城那便十分困难了……,阿良你忍着,我扶你回城,这就去找大夫为你治伤。”
听到这里,我猜到了七八分事情的经过,当下心中盘算,以夜魔的阴险歹毒,从小雅口中套出秘密后绝不会放小雅安全的回去,而若是小雅有性命危险,我定然要设法营救,且每多耽搁一阵,被夜魔套出的军情便会多一分,是以晚出手不如早出手,先发制人。
我从腰间抽出魅影,咬在口中,又悄声解下斗篷,趁着小雅口中哀求的档口,凌空攀上樱莓树枝干,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随后又把魅影反手扣在右掌中,待小雅再次张口说话时,以她的声音为掩盖,足下发力,一个箭步扶摇一般飘到了抚琴女子和从背后环抱她的夜魔身后,我左手轻扣住抚琴女子的喉咙,右掌中的匕首抵在环抱她的夜魔的后颈处,一招之内,我制住他们两个。
那个身形鬼魅的夜魔也不简单,他足下轻轻一点,便飘到了小雅身侧,手中三叉钢爪抵在小雅的喉咙上,那身法丝毫不比我慢。
此时小雅尚未清醒,虽然双目睁着却恍然无神,被夜魔手中的钢爪扣住喉咙也没有半分反应。可令我更为吃惊的却是我制住的这两人。
那抚琴女子并无丝毫惊慌,她手中抚琴的节奏竟然丝毫不乱。
“呦,是个妞!好身手啊,我竟然没察觉到,失算了失算了!”那个身形鬼魅的夜魔以小雅为质戏谑着说,“报个名讳吧,没想到牧城也有这号人物。”
当年若不是我错译了弗洛伊德的梦境,或许颜良将军也不会被睚眦所杀,我对小雅心中始终有愧,是以我暗下决心,即便是搭上这条命,我也要把小雅救下来。
我冷冷地说:“我手里两条命,你手里有一条,咱们公平交换。你先放了你手中的孕妇,待孕妇走远了,我便也放一个人。随后我带着另一个人一齐下山,你若不放心,可以跟着。待到山脚下,我再放另一个。”
那身形鬼魅的夜魔没有作答,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的耐心可不多,你要是不放那个孕妇,我便先随便杀一个。”我逼迫着他。
“姑娘别冲动。”
说话的竟然是抚琴的女子,她声音平静如水,这般的镇定令我惊奇。
“姑娘不懂,我和夫君正在合力施展法术,此时不论夫君或我任何一人殒命,这法术便永远解不开,这位孕妇便会永久沉睡在这术中,再也不会醒来。不饮不食,七日之内必死无疑。”她一边说着话,手中抚琴的节奏也丝毫不乱,“容我变幻弦外之音的旋律,慢慢消解此术,让她二人苏醒过来,你且不要冲动。”
我此时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我不晓得他们法术的玄机,又是孤身一人控制他们两个,同时还要提防那个身形鬼魅的夜魔。
“姑娘,你也听到了,咱们急不来。”那个身形鬼魅的夜魔也是沉稳异常,“互相留个名讳吧,既然都是使阴招的行家,往后硬碰硬打照面的机会是不会有的,日后不论是谁杀了谁,也好歹知道个姓名。我叫嘲风,是伍尔夫麾下三将军。”
“莫甘娜,牧城参将。”
我冷冰冰的回答,可心中却压力颇大。魔尊座下二将军睚眦那般的难缠,这三将军嘲风自然也不会好对付。
“啊!好冷!”小雅忽然喊了一声,她左手抱肩,右手抱住隆起的腹部,“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她终于清醒过来。
此时抚琴女子也收回了抚琴的双手,可从背后抱住她的夜魔却依旧一动不动的抱着她。
我当时又绷紧了一分神经,抵在这夜魔后颈上的魅影刀刃移动到他右颈动脉处,只要他稍一动作便可一刀结果了他。
“小雅别怕,我是莫甘娜,你先不要问怎么回事儿,我身后十步远的樱莓树下有一件棉布斗篷,你赶快披上它下山逃回牧城。我知道你有身孕摸黑下山危险,可若是你此时不下山便是死路一条。”我一边说着,一边用膝盖顶了一下身旁昏迷状夜魔的后背说,“你别装睡,给我老实点儿。”
小雅刚要迈步,却被身旁的嘲风扣住肩膀说,“莫甘娜,你当真不地道啊,既然是一对一的交换人质,你好歹先还一个给我啊。”
“这位姑娘,并不是他装睡,他是施术者,要先于受术者进入梦境,也要晚于受术者醒来,大概还要过上一炷香时间方可。”抚琴女子声音不大不小的说。
可是随后,她却又压低了声音对我窃声说:“姑娘,救救我,我是被夜魔抓来弹琴的,你先放了这个夜魔吧,假意以我为人质,把我也救出去吧……”
我当时脑中一片混乱,分不清这女子说话的真假。借着月光的照耀,我瞧她身形该是个富庶人家的小姐,绝非魔族异类,若是她所言非虚,这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可若是她与魔族沆瀣,这却又是一个狠辣的险招。
若是我手中的夜魔假寐,被我放了出去,我便要单枪匹马面对两个夜魔,若是这个女子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便也必死无疑;或是两个夜魔一个对付我,一个把小雅再抓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别着急,我自有办法。”我小声对抚琴女子说。
形势不明,我便模棱两可的应付了她一句,转而大声对嘲风说:“女人不为难女人。嘲风,女人换女人,公平吧?”
嘲风嘿嘿一笑,推开了小雅。
我松开左手,放开了抚琴女子。
抚琴女子并不急于跑路,她优雅的转过身来对我作揖答谢,可她背对着嘲风时,月光下我分明瞧得见她对我皱眉使了个眼色,口型微动,似乎责备我不信任她。
抚琴女子抱起古琴,不紧不慢地走到嘲风身后,而小雅则瑟瑟发抖的走到我身后,捡起了棉袍披在身上。
“小娜,那你怎么办?”小雅声音中带着关心和不安。
“你越早离开,便对我越有利。”我冷静的说。
我也不会回头瞧她,只听得她踏雪而行的声音渐渐地远了。
等了已有一炷香的时间,可我手中的夜魔仍然纹丝不动,我便越发的觉得他在假寐,可多僵持一分,小雅安全的希望便多一分,是以我并未急于决策,只是脑中飞快的盘算着。
若是抚琴女子真的与魔族异类为伍也不怕,我料定她不懂武艺,我一刀宰了身边的夜魔,便是与嘲风一对一的较量了。
“女侠……”抚琴女子站在嘲风背后,声音略带一丝请求,“我求求你,你以手中的夜魔为质,可别伤了他性命。他虽然身为夜魔,却与我有了夫妻之实,我不忍心看着他死。”
“嫂子,你最好少说两句。”嘲风的语气比这小寒的天气还要阴冷。他对抚琴女子的声音中丝毫没有弟弟对嫂子的敬重之意。
我正思忖着抚琴女子有何言外之意时,却听嘲风发出一声沉闷呻吟,只见抚琴女子猛地后退数步,和嘲风隔开了距离。
嘲风喉咙中低声嘶吼着:“臭女人!”。
他转过头,身形委顿的朝着抚琴女子扑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看得我一时没晃过神来。
我扣紧手中的人质,以防他趁乱中挣脱。所幸我刀下的夜魔一直纹丝未动,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假寐。
月光下看不分明,似是嘲风被抚琴女子从背后一刀刺中,伤得很深,可却也未刺中要害,否则任他如何了得,若是背心被刺穿,也会暴毙当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重伤之下,嘲讽也是六七步便追上了抚琴女子,我手中扣着人质,离得也远,并未做任何举措。可这女子福大命大,她那时已跑到莓林的陡坡边,脚下一绊栽倒在地,可重伤之下的嘲风却收势不住,惨叫一声便从那里坠落了山崖,黑夜里,他的惨叫声倒是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