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这一别便是不再相见。踪迹全无。
那时优澜不懂。
一直到终究去了杭州上大学,在那里看惯了男女之间的****之事,才大约解了当年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可惜,太晚了。
不说时间多会改变一切,就是两年,也足够让往事成为沧海桑田,不得复返。
优澜通过各种途径去寻找,心中想,假若真的回不到初见的时候,那么,解开两个人之间的死结也好。
好不容易听说有人在西藏那边看见过傅承护,她特意买了前往西藏的车票,火速搭上了火车,却在半途车祸,从此阴阳两相隔。
不是不遗憾的。
相反,正是因为那遗憾,才使得她不愿喝那孟婆汤,不愿过那奈何桥,不愿入那轮回,而坚持要回人界,被拒绝后,更是选择在冥界徘徊,百鬼夜行之日会让小鬼们帮忙去寻,依旧是寻不得。
真的好像是本不存在的人,傅承护只在高三那年出现,之后便如退潮的海水,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半分痕迹,甚至连时光也拒绝记录那些日子,在每一分每一秒的消磨里将他的面容渐渐模糊。
优澜以为真的再不能够相见了,才会决定放弃,穿越到异世重新开始。
谁想,造化弄人,前世苦苦寻而不得相见,今生翘首,他却再次出现在了生命之中。
傅承护。傅承护。
你是不是我生生世世缠绕不得的劫数,偏要在我放弃的时候出现呢?
优澜想到这里,攥着他的那手越发的紧了,指甲甚至也在不知不觉中没入了他的手心之中。
然而男子始终,都没有挣脱,始终,都没有怨言。
只是在她的泪眼凝噎之中,惊讶的开了口:“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傅、承、护。”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想到这居然会是再见时她和他的对话。
优澜心中苦笑,再望他时神色有些淡淡的哀伤:“可能吧,我找他很久了,可惜,一直都找不到。你长得和他很像,真的……很像。”
“哦?”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会不会是我遗落多年的兄弟?”
“……”太破坏气氛了。优澜感觉到自己拿满腹的忧伤登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欲开口却无言以对。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眉眼性格都跟傅承护很相似。
但是,她百分之百确定,傅承护不会开这种玩笑!
是的,她当这个是玩笑。
然而,男子却是出奇的认真:“姑娘,实不相瞒,我娘曾跟我说过,我有一个孪生弟弟,可惜出生那年正巧是战乱时期,我娘抱着我,弟弟是由奶妈抱着的,却不慎走失。我爹说估计是没能够活下来,可是我娘却一直坚信他还活着。所以,姑娘,可否将你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地点告知于我?”
这个……傅承护不可能是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吧?
优澜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额,公子,其实……那个,我见他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同样没有给我任何消息,就离开了。所以……”
男子看出了她眼中的为难还有那瞬间闪过的疼痛,眼眸闪了闪:“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姑娘,他一定是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既然从你这里已经确认他确实没有死,那么我也就会去寻他,也让我娘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笑了笑。那眼中的坚定像极了傅承护。
优澜本来想要否认她确认有傅承护这号人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旋,又给吞了下去。
她被男子眼中的坚定愣住了,直觉是想要再次喊出傅承护那个名字,不过,还是适时的被她吞了下去,她转而问道:“嗯,我相信。对了,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百里桓。姑娘,请多多指教。”
“嗯。你好。我是优澜。”优澜笑了笑,想要像现代那般去握他的手,却后知后觉的想起他的手被自己紧紧的攥着,有指甲掐伤手心的丝丝的血迹,顺着那指尖,缓缓的滴落了下来。
男子恍若感觉不到疼痛,从她松开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看着她那没了鞋子的左脚,挑眉道:“姑娘且在这等一会,我去帮你取鞋子。”
“哦,好。”优澜愣愣的回道。这个时候,绿袖等人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
“小姐!”
一看见优澜狼狈的模样,红鸢便觉得心疼,登时扶起优澜的手,便拉着她要离开。优澜所料不及,被她们拉着往前走,蓦然回头的时候,看见那桥下湖水汤汤,男子明蓝色的身影微微低着,正在那里认真的寻着她的鞋子。
张了张口,那句放我下来还是吞了下去。心中百味参杂,优澜一时间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要他去寻鞋子,却又不等他上来。自己……
涌动的人群到底还是埋没了她们的身影。
“怎么回事?”当优澜被绿袖等人搀扶着,狼狈的往客栈这边来的时候,一直坐在客栈屋顶的秦问苍第一眼看见,立即动作利落的跳了下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优澜那么失神的模样。不由心中有点疑惑,又有点不详的预感。
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你们几个,先把小姐扶上去。”一边吩咐绿袖几人,红鸢又对秦问苍道,“这个怕只有小姐清楚。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小姐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一路上甚至不停的回头,口中好像还念着谁的名字。我们询问,她也只是摇摇头道是故人。至于具体情况,我们不大清楚。对了,小姐好像还丢了一只鞋子。”
故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停回头?
甚至还丢了一只鞋子?
秦问苍心中的不详的预感更甚了,狠狠的皱紧了眉头,他道:“行了,你们先去照顾你们小姐吧!”
“公子不去吗?”红鸢试探的问。
秦问苍点了点头:“她定是不想见我,毕竟我只会给她惹麻烦。”
“怎么会呢,公子。小姐她……”红鸢似乎想要帮两个解去心中的矛盾,只是,秦问苍并没有听她说下去的心思。转身便走,夜风吹起他那黑色的衣摆,简直就将他整个人吞噬进了这黑暗之中。他一个起跃,便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继续坐在屋顶上看这夜的热闹景象。
红鸢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小姐那脾气……唉。
复而又看了一眼屋顶上的秦问苍,红鸢低头走进了客栈。
房间里,优澜任由绿袖她们摆弄着自己,乖乖的躺到了床上。脑中却还隐隐约约的闪动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混蛋!她蓦地揪住了头发。
果真是还有点忘不得的吧。不然,为什么只是一个有相同样貌的人,就引得她那般念念不忘呢?
摇摇头努力将脑中那张脸摇开,凉栩用力的将头埋进了杯子中间。一边大脑迅速的在寻找着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人。
这么一想,秦问苍的身影倒是渐渐深刻。
喜欢穿黑色的有彼岸花花边的衣服。很喜欢演戏。跟他在一起后抛下了身为修罗组织的待遇还有幸运,经常被她讽刺却不言语。
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经常笑,可是多数时候眼中的笑容都是没有温度的……该死,怎么那么像傅承护!
看来她真的是疯了,看谁谁都像!
如此想着,优澜重重的叹了口气。
此时。屋顶之上。秦问苍懒懒的双手背到脑后,眼神游离的望着这热闹如许的黄昏镇。
他记起了以前,父亲总是会带着他出门,只为看某某地区比较特殊的节日。黄昏镇便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他们一大一小就会这个样子躺在屋顶上,静静的不说话,看那花灯的红光将整个黄昏镇笼罩。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明明,他可以干脆利落的离开回修罗,去享受属于他的繁华富贵,不必跟着这女人,看着女人的脸色行事,更不必厚着脸皮去为男宠还是夫君的称号而讨好她。
但是,为何偏偏没有?
是因为她的特别吗?不,那还不够他为她屈尊到如此。
那又是为了什么?
秦问苍蓦地皱紧了眉头。
看来他最近真是太无聊了。一到襄阳,还是立即就跟这个女人分开就好,这个样子,既不用担心她每日的心情,也不必总是为如何引起她的注意而感到烦心。
何况,他们都是入了局的人。假若某日动了感情,只会让他所有的计划全盘打散而已。
决心已下,秦问苍将心中那隐隐的某种感情强行的忽略,站起了身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进入了视线。
深蓝色的长衫,有着一张清冷无比的脸庞,给人一种疏离的意味。
秦问苍的步伐猛的止住,他慢慢的看着那男子往客栈这边过来,神色渐渐的有了改变:果真是他这个主子不在所以下属都偷懒了么?怎么这个重要人物出来都没有人传消息过来?
有些疑惑那男子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眼角一扫却看见了男子手中的那只绣花鞋。
“她只是摇摇头道是故人。”
“对了,小姐好像还丢了一只鞋子。”
蓦然记起了红鸢说过的话。秦问苍呼吸一滞。
竟然……是来找优澜的么?